唐伯诚松了一口气,然后问茶花的家在哪里?她有几个孩子?生活过得怎么样?兄弟俩明白老师的心情,告诉说茶花所在的寨子,距离这儿很远,而且要翻过两座山。茶花婚后只有一个儿子,去年她来寨子时,已经有了一个孙子。他听了大吃一惊,问茶花的儿子,怎么这么早就成家了?刀郎说大山里的孩子,不能同城里的孩子比,他们没有学业,而且生活环境相对封闭,青年人早婚不足为奇。
听见刀郎这么说,他顿时脑袋嗡嗡作响,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时一群扛着农具的人,从田头收工回家,有人认出了从前的唐老师,于是纷纷围上来。他这才清醒过来,强作笑颜同大家握手,问他们现在生活条件怎样?因为心情有些失落,另外刀郎在一旁催促,他同大家交谈了几句后,只得告辞离开。
唐伯诚说到此停了下来,伤感地抹一下眼睛。唐朝问道:“您打听到了消息,为什么不去见茶花奶奶和云海伯伯呢?”他摇头说:“我们在那儿只逗留两天,第三天就要回上海,所以没有时间去见他们。”唐朝说:“既然有了他们的消息,无论如何得见上一面才是。”
听见孙子说这话,他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当年父亲在临终之前拉住他的手说:“伯诚啊,你在云南的那个儿子,你不能不管啊,一定要去找到他。”当时他答应了父亲的临终嘱托,参加“回娘家访问团”,正是想完成父亲的遗愿,想借访问的机会,能够见到茶花,找到自己的儿子,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如愿。
那年的访问团行程很仓促,在返程之前,他签下了捐赠二所希望小学的协议,并且要刀郎替自己转交二封信。一封是写给茶花的,另一封是写给未见过面的儿子的,同时还附上二万元现金,要刀郎一并转交。他已向自己的学生坦陈了,当年自己和茶花所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良心上的不安。二万元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生活在大山里的母子俩来说,这笔巨款足以使他们摆脱贫困,他想采取这种方式来弥补母子俩。
他回到上海以后,焦急地等候母子俩的回信,然而等来的却是刀郎的来信,还有二万元退款。刀郎在信中说,他专程去见母子俩,转达了老师对母子俩的问候,把两封信和二万元钱交给了他们。刀郎说母子俩当时就看了信,茶花看完信后痛哭流涕,云海看完信后情绪激动,无论如何不肯收钱,硬要自己把钱带回去。刀郎说自己感到很意外,同茶花一起对云海反复劝说,然而他就是不肯收下。
读了刀郎的这封信,他像是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心。虽然刀郎在信上没有明说,但是从片言只语中能感觉到,儿子对他充满怨恨,根本不想认自己的生父,因而断然拒绝资助。另外刀郎还在信中说,茶花一直在苦苦思念他,并且怀念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问题是儿大不由娘,她劝说不了儿子。
接到这封信后,他接连几夜睡不好觉,想着至今还未见过面的儿子。他想象不出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模样?但是能想象得出儿子的成长环境,除了贫困的生活条件以外,一定还受到过不少心灵上的伤害,因而对自己的生父充满怨恨,就像云峰以前怨恨自己一样,以至于在刀郎说明真相时,他把怒火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