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贵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啥?”
“今年的公粮你们凤凰沟征收缺一两都不行!德贵叔你说得没错,我是非常了解凤凰沟,这里不但土地稀缺,人更穷。这些年你我的交情还是很深的,我收了你的自然会帮你把事情办妥当。但凡事还是要讲究个公私分明哇,公事自然要公办,我也是犹豫了很长时间,思来想去不拿你开刀的话我接下来的工作真的就没法进展了。如果凤凰沟这么穷的地方都能把公粮交齐,你想想其他的村子还敢说什么呢?他们还敢拿着哪些哄孩子的借口再来搪塞我吗?话又说回来,谁都想往高处再走一步,我石岩也不例外!可眼下公粮成了我的绊脚石呀…德贵叔还望你能成全呀。。”
江德贵的冷汗顺着腮上的半截胡茬滴落到了衣领,虽然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心里就猜清了石岩突然到访的目的。但没想到他出手会是这么地狠,直接给自己脖子上挂上了一把刀。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这么多年古林镇二十八个村就没有哪个村敢冒头把公粮一两不差的交齐过。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来上这么一杠子,那无疑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别说日后见面,就是自己没事溜达在路上,也会被那暗处无数的红砖头给拍烂。
石岩很郑重地询问:“怎么样德贵叔?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石岩双手一拍站起身,显然是失去了等下去的耐心,阴沉着脸附在他的耳边说:“你自己看着办,至于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我不管,我做事的风格你也清楚只要结果,秘书的腿也不能白摸你说是不是?你头顶上的帽子还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你说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摸人秘书家的腿干啥呀!这不是纯粹祸害人嘛!哎呀!到时候村里人闹起来该如何是好呀!”江德邦气急败坏,背着手在村委的院子中走了一圈又一圈。
江德贵托着晕眩的脑袋辩解:“喝醉了嘛,谁能想到他后边给我这要命的一刀,你就别转悠了德邦,转得我脑壳疼!”
江德邦思考了一会儿:“既然他石岩不近人情拿你开刀,我看眼下你就先拿刀偷偷把自己放了血吧,免得到最后里外不是人。”
江德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抓着江德邦的手问:“你有啥好主意?”
江德邦冷着脸对自己的表哥说:“锄头!让凤凰沟颗粒无收!”
双目惊恐的江德贵站了起来:“这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呀,丧良心可是会遭天谴的,德邦你疯啦!”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还想这些没用的干啥!良心值几个钱!头上的这顶乌纱帽不要了?反过来想这样做是你我想干的吗?还不是被那石岩给逼得无路可走,不得已而为之哇……”
江德贵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单是咱们凤凰沟恐怕惹来猜疑哇…如果要是几个村子一起出现这种祸事那就更完美了。等等!只能动小麦,桑树啥的可万不能动,真要因为我头顶上这顶帽子饿死人事情就大了!好兄弟,哥哥算是没看错人,咱们村里的程会计眼瞅着也干不动了,到时候我写一封举荐信你来管账。行了我真的累了,回家睡觉去啥事我都不知道!”
江德邦闻言大喜:“我明白了,你就回家趴床上放心睡吧哥,睡醒了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江德邦来到古林镇,在一处饭馆吃了一顿水饺后闲庭信步来了到西桥头,西桥头在古林镇出镇的西口,这里常年不管是疾风暴雨还是酷暑严寒,每天都是人头攒动,像极了年前的集市,吆五喝六热闹非凡。前些年的西桥口是一处杂草丛生人迹罕至的刑场,一些犯了重罪要枪毙的犯人会在此处走向生命的尽头。后来因为附近邪事不断衍出,村民们抗议游行,被逼无奈的镇政府就把这块空地规划成了现在的劳务市场,供一些外乡来的短工长工在此寻求雇主。
他奔着人员叫嚷凑堆最多的地方走了过去,这一看才知道啥叫真正的五花八门,有编席编筐的,有驴马配种的,有砸房砌墙的,还有做门修窗的,各有各的行道自然也是也有各的价钱。玩熟了的操着各地方的口音席地而坐打起了纸牌,划拳喝酒掰手腕样样不落。不合群的则各个孤傲着脸杵在一旁,你不主动上前搭话他们是绝对不会理你的。
想到自己不久后就是凤凰沟的新任会计,这些闲人野匠自然也就进不了他的高眼。他学着自己的表哥找到一块大石头,上去踩了踩还算牢靠,开着嗓子喊道:“急活,五块钱一个人,半夜干。”
热闹的动静戛然而止,一通窃窃私语随即又回到热闹中去,受到这般冷落的江德邦一气之下:“八块!外加餐食一顿!”
他凭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主体被蜂拥而至的成就感,人群又蹦又跳叫嚷着对骂着,扯着衣服喧示着对自己的一片赤诚。江德邦眼睛扫过人群,挑了十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听了听他们都是外乡人的口音,欣然的支付了他们一半的工钱:“剩下的完活给钱。”
十人派出了一名代表笑着问:“老板,咱干啥活还得半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