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千金难买自知之明。

现在，或是将来，我依然是乔不群，依然见谁都笑嘻嘻的年轻人，不会自己把自己当作“乔副总监”。

不管曾经与罗旭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之事，我应当摒弃前嫌，主动接受他的垂直领导。

当然，多个心眼，在所难免。

这是每个副职与正职之间永远存在的潜规则，从不例外。

哪个副职不想尽快医好“副科病”呢？

至于所辖三个销售部主管与副主管，一定视如兄弟姐妹，团结就是力量。

单枪匹马七进七出长坂坡的赵云早已成为尘封于岁月，我当然不会傻傻地认为，自己从此是英雄。

仅就商业贸易行业而言，纵使你有捅天本事，也不能访遍所有客户。

唯有信任团队，依靠团队，方是唯一抉择。

正想着各种大小道理，我透过门缝瞥见，一个年轻女子袅袅而来。

事长柳月茹每天换一身衣服，众所周知。

说实话，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些人天生就是衣架子，穿啥都让人眼前一亮。

柳月茹就是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衣架子，冬穿大衣春着衫，色彩鲜艳，气质逼人，远远望去，一树梨花灿然盛开。

当一树梨花移至副总监办公室时，我已经站起来，礼貌寒暄，邀请入座。

柳月茹倒背双手，并未落座也没朝向室主，而是左右横向踱步，问我今日正式就任，有何感想。

我略显拘谨，双手垂在身前，交叉相握，微笑着应道：“感谢董事长的信任，谢谢董事会的任命。”

“仅此而已？”柳月茹扭头瞧我一眼，继续踱步。

我神情肃穆，接口应道：“乔不群定当坚决服从董事会和董事长以及销售总监的领导，围绕公司年初计划目标，干在实处，争创一流，协助罗总监工作，稳预期，拓市场，推动来年销售业绩飞云直上，向董事会交上一份满意答卷！”

柳月茹嘴角翘起，浓妆脸上露出诡异笑容，揶揄道：“你倒是说得滴水不漏，四平八稳，放之四海而皆准，喂，乔不群，你不去体制内当官真是可惜了！”

我赧颜，不自觉的抬手挠了挠脑袋。

董事长倏然停止踱步，定定瞧着我，轻声道：“我让你出任销售副总监，不是让你给罗旭当跟班，而是需要你为董事会出谋划策，你过去很多建议都由如月向我转达，我觉得很不错，但也觉得挺麻烦，不如你直接对我负责来得爽快。”

我玩笑道：“如此这般，为何不让我出任董事长助理？这样不就更方便么？”

柳月茹一愣，脸色微微变幻。

我赶紧补一句，“对不起，我考虑不周，女董事长一般都配备女助理呢”。

柳月茹嫣然一笑，说她曾经考虑过陆春梅，不过后来打消此念，只因你乔不群建议组建销售三部并由陆春梅出任部长，就作用发挥而言，陆春梅负责销售三部更为合适。“况且，目前已将陆春梅作为公司副总后备人选。所以啊，销售三部在公司的位置可谓举足轻重，说是核心的核心也不为过。”

我愣愣发神。

柳月茹继续说：“你任销售副总监，继续分管扶贫，不仅仅是为了一张蓝图绘到底，更是为了面向市州市场开疆拓土。接下来，你要带领陆春梅主管，想尽一切办法，干好三件事。一是扶贫物资销售还要扩量，争取今年增长百分之八以上，达到四个亿；二是柳氏落子地级市场，今年要起步，力争实现三个区域中心城市以上；三是密切关注公司销售业绩，务必止滑逆势，确保完成全年增长百分之十的目标任务。”

我倒抽一口凉气，忐忑道：“恐怕属下力所不逮，不免辜负您的期望。”

柳月茹闻言，板着俏脸，厉声道：“你是不愿意还是自觉能力不济？”

我一时语塞，抖动嘴唇，连说几个“我”，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其实我只是谦虚而已，哪想竟然弄巧成拙，追悔莫及。

柳如月紧蹙双眉，目光如剑，狠狠刺着我，压低嗓音，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记住，还有更重要任务，就是给我盯住罗旭，一旦证据确凿，董事会就让他卷起铺盖走人。今后，但凡关乎全局之大事要事，你只向我汇报，没有我的同意，不可向任何人透露。”

我猛然想起自己刚才的所思所虑，原来男人也有第六感，而且很准。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一切尽在神仙的掌握中。

只是我半点都不悲凉，有人利用你，说明你有价值，并不是废柴一块。

我心中还再次泛起曾经不少于三次的错觉，柳如月是不是柳月茹呢？

这个直觉，可谓天马行空，更是我不能接受的，更希望自己莫名猜测大错而特错。

但愿柳月茹浓妆掩盖之下那张脸，依然冷若冰霜，不是阳光和煦、春风萦绕的风景。

我只喜欢如沐春风的柳如月。

兴许是见我沉默不语，柳月茹换了一副柔和嗓音，浅笑道：“小乔，有我做主呢，你没啥可担心的。”

我灿然道：“属下知道了。只是我这人呢，额，脑子不大够用，也没咋见过世面，眼界、心胸、格局与柳氏集团的要求相距甚远，还望董事长多多提点，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批评，我保证虚心接受并认真加以改正，力争做一个合格的西南柳氏人。”

柳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如冰雪融化，溪水潺潺。

此情此景，我在那一瞬间忽然再次陷入错觉中。

这……姐妹二人长得太像了吧？

莫非？

柳月茹倒背双手，缓步往外走。

临出门时，美若下尘仙子的女子蓦然回首，望来一眼，继而微微一笑。

那人，那容颜，那风景，可倾城，可倾国，可倾天下。

我呆若木鸡。

正如自己先前所说，“真没咋见过世面呢！”

不过，我很快调整了心神，望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房门外面走廊，露出会心微笑。

不知美人将来谁所有，即便仅是同事一场，也算人间共厮守。

我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