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在我此生所见过的女子之中,她算是第二美的了。”
然后他想了想,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呃……算是第三美吧。”
余不染依旧目光低垂,若有所思,恍若根本没听到苟君子说话。
苟君子非常生气,看着他大声喊道:
“难道你就不好奇,那两个比她更美的女子是谁吗?”
余不染默默摇头。
苟君子再也压制不了心中的怒火,他怒道:
“难道没人教过你,在别人说话时,就算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要懂得礼节,看着对方,给予回应吗!?”
于是余不染转过身,非常认真地盯着他看。
余不染的眼睛很是明亮,像镜子一般。
一切伪装无所遁形。
仿佛照见心底污秽。
苟君子与余不染,只对视了不到半息时间。
他突然怪叫一声,颇为夸张地抬起手,挡在面前。
余不染扭过头,皱起眉。
他觉得此人,真是不可理喻。
苟君子捂着脸,咧着嘴笑。
眼神却变得有些恍惚,生出幻觉。
仿佛此时此刻,他身前站着的,不是白衣少年。
既视感越来越强,零碎的记忆纷至沓来,涌入脑海。
他想起来了。
……
……
那是兰君子幼时,在族中长辈带领下,第一次前往洛京,朝觐帝君。
老祖们常说,帝君有国色天香之美,风华绝代之资。
然而,真到了那一天,他却什么都没看到。
他只记得,庙堂之上,君座之下,光焰万丈,恍若诸天神魔,环绕其间。
自己跪伏于地,战战兢兢,一切都不可直视。
此即为,帝颜不可知,帝威不可测。
……
……
高台之上,试剑堂的入门试炼,还在继续。
不过,经历了刚才白发少女的惊艳一幕后,在场气氛,显然沉闷了很多。
更多人在沉思,那少女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难道只为参加试剑堂入门选拔?
仔细一想,这非常荒谬。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书圣他老人家,常年隐居寒山,庇佑尘世众生数千载,他老人家每多活一天,尘世就多一天太平。
三百年前,书圣闭关,随后青天阖眼,黑暗浩劫。
但没有一个人会埋怨,书圣他老人家未能及时出手,拯救苍生。
因为他老人家当时真的要死了,不得不闭死关,参悟生死之道,只为哪怕再多活一天。
书圣他老人家已不是为自己而活。
时至今日,只是为尘世苍生而活。
尘世苍生亦感激书圣。
然而书圣他老人家的时间是如此珍贵,若说有一日,他从寒山中走出,步行三日,只为去外州郡一个小摊前,买一份煎饼果子。
这真的很荒谬。
就像白发少女莫名其妙登台,又莫名其妙消失。
只是为参加试剑堂入门选拔?
没有这个必要。
……
……
苟君子此前先行离开,向他师父,即孙正直副掌门禀报二人到来的消息。
然而不知发生了何事。
陋室宗的长老们,纷纷离开山门,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人的到来。
苟君子找不到人,只得无功而返。
不过苟行之对此,并不介意。
在他看来,余不染入陋室宗,是板上钉钉的事,无所谓早晚。
他很喜欢看这二位少年聊天。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
很容易让他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
算起来,大概已经过了三十个年头吧。
那个时候,长安的秋菊,尚未枯败。
而洛京的牡丹,也不像今日这般,名动天下,引无数人追捧痴狂。
少年时的苟行之,其为人性情,并不像今日这般稳重。
修道之人,谁不曾立下豪言壮志,眺望参天?
他曾被寄予厚望,也曾肩负起,振兴陋室宗的重任。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苟行之看向远处青山。
云雾缭绕,若隐若现。
他知道,那座山上,有间陋室。
师父已经闭关,将近三十年了。
不知此生,能否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