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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咒语

第二天早上,诺维雅被一阵再熟悉不过的清脆嘀嘀声叫醒了。    你试过连续用同一个闹钟一年吗?——用到最后,不管是多喜欢的音乐都会变成催命的魔咒,简单悦耳的重复节奏则会一听到就头疼。    那么,连续用上十九年呢?    她一个鲤鱼打挺像诈尸一样猛地从地板上弹了起来,眼睛还没有接收到睁开的讯号,神智已经先一步清醒到可以参加毕业考。    抬起双手徒劳地捂住耳朵,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与其说是被闹钟叫醒,更像是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睡意全无的审神者忍着呕吐的欲望,在脑子里放声大喊。    【停下!!!】    紧箍咒一样的嘀嘀声霎时从耳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熟悉的、满溢着惊喜的机械音。    【宿主大大!你终于有反应了,你能听到系统说话啦!好开心的说ヾ( ° ° )】    诺维雅盘腿坐在长廊下,散落下来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周身宛若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一样盈满了怨气。    她瞅着脑海里刷过一大串欢欣鼓舞的颜文字,表情冷漠得掉渣。    【我一点都不开心。我还以为死过一次,总算把你这个起床铃都换不了的垃圾系统甩掉了。】    【Σ(дlll)死过一次??!前一段时间接触不良是因为这个吗!宿主大大你怎么了呜呜呜,你是不是回光返照了T^T】    诺维雅抬手在自己的双颊上轻拍了两下,发出啪啪的轻响。    活着的实感更强烈了,她吁了一口气,以略带沙哑的声音低低道:“闭嘴吧你。就没听到你说过好话。”    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屋檐下的走廊上,衣角被晨露浸得微凉。看天色应该是清晨时分,荷包蛋一样浅色的太阳羞涩地从云翳后面透出一点光。    身旁的付丧神早就不见了,不知道这个空得能见鬼的本丸还有哪里好去的。    她咂了一下嘴,踢了踢由于冰冷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踉踉跄跄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早知道披件衣服施个温暖咒再睡了,我怕不是个傻子吧……不不不,困的时候哪能想到那么多,绝对不是因为最近智商变低了。    ……绝对不是。    在晨风中颤抖的诺维雅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扑上去拉开了通往温暖室内的门。伴随着推拉门噌地滑开的声音,先于她这个主人占据了避风处的无耻之人们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她反手把门仔仔细细关严实了,这才转过身来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除了昨天和她订契的付丧神,还有一位时政的神官——应该又是派遣来的工作人员。上次那人她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倒是不确定和面前这位是不是一个。正纠结的时候,穿着统一制式白色狩衣的男人已经咧嘴一笑,幸灾乐祸地对她开了口。    “哎呀,这不是审神者大人吗。夜冷霜重,您就这么睡在外面,付丧神都不照顾您一下吗?”    这讨厌的语气,是上次那个没跑了。    诺维雅瞥了一眼跪坐在他身后的两个陌生人,从腰间的佩刀上意识到这两个也是刀剑付丧神。她的三日月宗近与这三人相对而坐,没有桌子,没有凳子,空空荡荡的地板上唯一一个装饰物是某个眼熟的白色小茶壶。    听着时政来人挑拨意味再明显不过的嘲讽话语,三日月倒没什么辩解的意思,甚至于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眯眼对她笑了一下。    审神者专注地盯着茶壶,似乎根本没有听见这句带刺的话。在光板房里等了许久就为了看她醒来后的狼狈样子,未能如愿的男人有点不耐烦了:“喂,我说——”    “……完蛋了。”    这刺激是不是有点大?男人有点愕然地咧咧嘴,假模假样地安慰了一句:“没关系,只要您好好调/教……”    诺维雅眼神放空:“我果然已经变成个傻子了。”    她没去理会一脸茫然的时政来人,自顾自地走到三日月旁边坐下,魔杖滑落到手心里叮地一声把隔夜茶清空了:“忘光了,寝具什么的,完全没有准备……抱歉了。”    后者滞了一下,惯常的笑声晚了些响起来:“啊哈哈哈哈,没关系的,老年人哪有那么娇气。”    审神者从头到脚认真观察了他一遍,从柔顺发丝间垂下的金色流苏一直看到层层叠叠的袴裙,然后垂下眼睫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委屈你了。”    “我最近状态不好,调整稍稍花了些时间。放心吧,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她一边许着承诺,一边利落地再次给小茶壶灌满水画上了卢恩符文。这才为了赔罪,魔力灌注得更多了,话音刚落水就已经开了。她抖抖魔杖用了个飞来咒,一小包茶叶从门下面挣扎着挤了过来,径直落到了审神者白皙的手心里。    诺维雅托着这包未开封的茶叶,心道什么时候抽空把飞来咒改进一下,精准区分同类目标。又实在懒得站起身去拿上次用了一半的那包,她干脆把这包茶叶递给了身侧的三日月宗近:“你来放吧,我把握不好量。”    在她眼里需要被精心照顾的付丧神面无表情地盯了她一会儿,搞得她有点莫名其妙。看审神者伸出的手没有缩回去的意思,三日月这才敛去了异样的目光,在一贯的轻笑声中拈走了那包茶叶。    ……这个态度,果然是生气了吧。    审神者蹙着眉头,再次在心里唾弃了愚蠢的自己一万遍。    等着茶水泡好的间隙里,诺维雅终于挤出一点注意力分给了面有愠色的讨厌男人。有点拿不准要用什么态度应对,她困扰地眯起了眼睛。    “又是你……和上次一样的事吗?”    这幅样子,这家伙难道是现在才看到我吗?    神官的脸色登时变得更难看了,勉强克制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冷笑了两声。    “装什么啊,”他满怀着恶意在喉咙里咕哝了一句,这才清清嗓子开始说正事,“的确,的确,要是您准备打起精神开炉锻刀的话,倒是不必从我这里捡些垃圾充数了——”    被某个扎人的词汇刺了一下,他身后的两名刀剑付丧神身躯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    一直侧耳静听的诺维雅安安静静地等他把毒液喷完了,抬手揉揉太阳穴,像终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她伸个懒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喂,我说,我之前的……工作,时政是知道的吧。”    白衣的神官像被当头打了一棒子似的,上半身不由往后一仰,整个人都霎时切换到了紧张状态。    “别以为可以靠着资历对别人指手画脚的啊,女人!你现在只是个一事无成的新人罢了!”    “指手画脚?”    她好笑地勾勾唇角,竖起食指摇了摇。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因为工作需要的原因,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时为了完成任务,讨厌的类型也必须好好相处。”    “时间一久,性子都被磨平了。”诺维雅把散下来的乱发往后拢了一下,“所以我并不怎么生气。”    顶着惹人嫌神官“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的茫然眼神,她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还不明白?我说过那份工作已经是过去时了对吧?也就是说——”    在对方反应过来的前一秒,她猛地拔出魔杖抵到了神官的额头上:“Imperio!”    看着那双深色眼睛里的惊骇被强行清空,诺维雅还没来得及实施下一步举动,已经先被脑子里的尖叫声吵得捂住了额头。    【夭寿啦(°Д°≡°Д°)我的宿主大人、居然、在非任务时间对普通人施了不可饶恕咒!大大你变了——是不是前段时间伤到了脑子T^T】    她没去理会,只是看着已经变成一具木呆呆傀儡的神官轻声道:“看着我。”    对方驯顺地抬起了头。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全都好好记在脑子里。”    “时政捡到了我,邀请了我。我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无处可去,而你们这么热情——”审神者嫌恶地蹙起了眉头,“是因为有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    “大家都心知肚明,吸收我不是为了让我出阵。所以别再用这种方法来刺激我了,很难看。”她细数了一下自己成为审神者的时间,不由有些无语,“……你们也真够没耐心的。”    “把我的话分毫不动地转述给你的上司,顺便让他换人,”诺维雅用魔杖拍拍神官的肩膀,“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的本丸,就不是一个夺魂咒这么简单了。”    她收起魔杖,复又坐回原位。三日月宗近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笑眯眯地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了她身前。    “你可以走了,时政的使者大人。”    她低头抿着水汽袅袅的热茶,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屋内余下的三名付丧神目送男人摇摇晃晃地出了门,带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感情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次的主公,好像很棘手的样子。    但是,护短的话——    不不不,她只是单纯讨厌那个男人吧。    好好吸收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诺维雅依依不舍地把最后一点茶水喝完了,杯子搁在一旁,换了更加正式的坐姿。    对面身着神父装的沉稳灰发男性身姿颀长,出于某种压力,薄唇微微抿了起来。他置于膝上的双手戴着极其贴合的白色手套,露出的一小截手腕桡骨分明,在皮肤上洒下一道笔直的阴影。    他身边的青年看起来稍年轻一些,发色是雨后晴空一样澄澈的蔚蓝。感受到审神者的视线,穿着黑色军礼服的付丧神抬起了头,回以一个轻薄易碎的温柔微笑。    她恍了一下神。    “那么,可以告诉我两位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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