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本丸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头晕目眩的诺维雅尽量放轻动作,拉开木质的窗户朝外瞥了一眼:【怎么回事,这和走时候差了不止一两个小时吧?】 缩在她脑子里的系统委屈地嘤嘤嘤:【大大你也说了本丸在时空夹缝里飘来飘去,虽然我记录的坐标绝对准确,但是有时候……误差之类的,难免的嘛(ㄒoㄒ)】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会儿。她不再和系统扯皮,随口应了两声“知道了”就一头栽在了床榻上,抱着软绵绵的被子如释重负地昏睡了过去。 没做什么梦。 只是为了加快魔力的恢复而进行的睡眠,不存在任何懈怠的放松意味。第二天早上照旧在系统的闹钟响起第一声时就醒转过来,她揉着愈发酸痛的脑袋,蹙着眉头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够啊。要是她的力量能再强些就好了。 草草洗漱完毕,她闭着眼在背包里随便掏两下,摸了一个面包出来。 ——经典原味,朴实无华,好像还不错。 对食物非常不挑剔的宅女审神者扯开包装,叼着面包往外走。唔,这里似乎有用于演练的房间吧,要不要去施几个小魔术练练手? 她垂着头努力回想着房间布局,拉开门抬脚准备迈出去。堪堪撞上伫立于前方的违章建筑物的前一秒,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少女倒抽一口气,用手扒拉着门框好容易刹住了车。 她往后稍微挪了挪,抬手捂住差点撞上去的鼻子:“……你谁?” 堵在她门口差点引发交通事故的男人一丝愧疚也无,嘴角噙着一抹“真是个迷糊的小傻瓜”的宠溺笑容,低下头来看着她。 他穿着裁剪妥协的黑色西装,里面规规矩矩地配了白衬衫和黑色领带,手套的末端一丝不苟地藏在袖口下,显然是相当注意自己形象的类型——他的确有这个资本。被西装修饰得近乎完美的肩、背、腰肢和修长的腿,无一不在诠释着“成熟男性”这四个字,简直能看到荷尔蒙正从衣物的缝隙里不要钱似的喷洒出来。 不知是本性流露抑或别的什么,衬衫的领口被主人刻意微微扯开了一些,流畅的锁骨线条若隐若现,似乎在试探观众们有没有动手探索神秘的胆量。 男人背着光面朝她站着,深蓝近黑的乱发垂放下来遮住了右侧的眼罩,露出的左眼则是宝石一般令人惊艳的金瞳。而此刻,这只足以令人一见倾心的明亮眸子正在紧紧地盯着她——嘴里衔着的面包。 诺维雅:……有点懵。 她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动作,把已经咬掉的一口整个咽了下去。发现对方的笑容似乎更加意味深长了,搞不清状况的审神者把面包拿在手里,试图从满脑子乱麻中抽一个线头出来。 “付丧神吗?” 男人一手按着悬于身侧的太刀的刀镡,唇角闻言挑起了一些。他并不答话,只是喏了一声,用下巴指了指被她捏在手里的早餐。 “这个,是什么?” 诺维雅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缺了一口的小圆面包,心道难道时政已经穷困到了这种地步:“面,面包?” 等等,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自我怀疑的心虚语气?这不就是个面包吗,早上吃面包有什么不对吗? 听出了审神者话语中的不确定,再看看对方满脸云里雾里的迷茫表情,付丧神的粉饰在脸上的微笑终于挂不住了。 他抿着嘴唇,褪去了散漫意味的金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您昨天才答应过我,”男人难掩失落地温声说,“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 ???!!! 诺维雅跟在他后面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某个关键词,声调都不带变的:“昨天?” 男人的目光从“真是个迷糊的小傻瓜”变成了“真是离不开人的小可怜”,他把姿态又放低了一些,用似乎害怕把她震碎的轻柔声音说:“那么,主公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 试图挣扎一下的审神者没有回答这个致命的问题,一副我心中有数你不要多问的淡定样子别开了脸,一看就特别有底气:“短刀们呢,起床了吗?” 男人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两声。他轻巧地移到一旁让开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过来的时候,退酱正在后院玩水呢。要是能跟您说句早安,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诺维雅拿着大半个面包,扔也不是吃也不是,干脆就这么握着朝后院大步走了过去,短裙都带着风。 只要问一下短刀“这是你来本丸的第几天”,她就能重新锚定当下的时点,从而掐着数往前跳跃过去。也不用听菜鸡系统嘤嘤嘤,真是方便到不行……让一个恋爱系统帮自己记时空坐标什么的,她果然是脑子有泡吧?! 转过一个弯,扑面而来的撩人水景。诺维雅一眼看见蹲在湖边草坪上咯咯笑着扑水玩的小孩子,军帽搁在一旁的石头上,深色的上衣被打湿不少,映上一大片淌着水的梅花印。 她松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缓步走了过去:“退酱,早——” “主公大人!” 银发的短刀急忙站起身来,欲盖弥彰地把弄湿了的双手背在背后,试图蒙混过关。短刀小小的脸蛋上还依稀残留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笑意,显然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怕她了。 诺维雅稍稍放心了一下,走过去用左手摸摸他柔软的发顶。眼看小短刀脸蛋红扑扑地低下了头,被戳了萌点的审神者咬牙控制住继续撸下去的冲动,坚强地收回了手。 “开心吗,这几天?” 她一副哄孩子的样子,顺势发了问。五虎退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飞快地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顶着红彤彤的耳朵用力地点着头。 “说起来,退酱到我的本丸……几天了来着?”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审神者突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痒痒的,嗯,想打喷嚏的冲动。 不应该啊,已经很久没感冒过了。难道时空跳跃还会导致免疫力下降?她歇了一口气等着这波冲动过去,勉强把后半句话说完了。 五虎退一边低声嘟囔着什么一边掰着自己的手指,最后竖起四根来给她看:“已经四天了,主、主公大人!” 四天。 哦豁,这就是辣鸡系统小小的误差。 诺维雅刚准备开口再说点什么,不料开关松动,她猝不及防地偏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小短刀闻声担忧地抬起头来,微卷的白色短发顺着脸颊滑落下去:“主公大人……是生病了吗?我、我这就叫人过来!” 她刚想说不用,就算你把一期哥哥叫过来他也拿打喷嚏没办法啊。不料我退敌进,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消极想法,喷嚏一个接一个来得更欢了,连说话的间隙都没有。 眼含热泪的诺维雅抽出随身携带的魔杖,小心注意着不会因为手抖把自己戳瞎,在鼻子上轻轻点了点。似乎好一点了,她努力回想着在哪里好像体验过这种熟悉的感受,后退一步离短刀远了些。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付丧神怎么可能被传染呢。 “应该不是生病,我记得上次没吃药就很快好了。”她轻声安慰着眼巴巴看着她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短刀,后半句变成了自言自语,“但是,上次是为什么会这样来着……” 五虎退扭着手指,有点紧张地看着审神者苍白的面色。呜,回想起来,主公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呢! 他突然鼓起了勇气,仰着面庞问道:“……那,心情好的话,是不是就会赶快好起来了?” “是的吧。”诺维雅把黑发撩到耳后,又给自己补了个舒缓咒语,这才把卷土重来的不适感压下去,“看到退酱开心,我的心情就很好了。再去睡一会儿,起来的时候应该就没事了吧?” 听到了她的肯定,短刀登时得到了极大的鼓舞,连脊背都瞬间挺直了。 “主公大人,也要,也要开心啊!”他咬着牙做了某个艰难的决定,一向懵懵懂懂的金瞳里盛满了坚决,“那个,请让我的老虎们陪着您吧!” 诺维雅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要么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整个世界的打开方式都是错的。 她尽量保持咬字清晰,一音一停地发问:“老虎,是指什么?真正的老虎吗?” 五虎退难掩骄傲地飞快点点头,伸手把搁在湖边岩石上的帽子拿了起来:“很可爱的呦!大家陪着的话,就会觉得很安心……我、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抱着它们,这样糟糕的事情就会全部忘掉了哦!” 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从帽子下面显露了身形。乍看似乎是只猫咪,然而头颅的形状没有那么精巧,显出一股拙稚的活泼意味来。白底黑纹的小老虎突然失去了遮蔽物,顿时警醒地坐直甩着尾巴,伸出爪子抱住了小主人的手腕不满地嗷嗷了两声。 五虎退把它搁到自己的肩膀上,后者随即几步蹿上头顶,眼巴巴地等着帽子扣下来。 似乎收到了什么信号,一瞬间从石塔后面、从湖中的荷叶间、从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叶之中又扑出了三四只一模一样的小老虎,撒着欢追咬着围到了小短刀的脚边。 孩子模样的付丧神抱起试图顺着裤脚攀爬上来的一只,有些忸怩地低下头,颤颤巍巍地把自己心爱的宝物试探着递了出去。 “主、主公——主公大人?!” 后半句话由于突如其来的惊吓拔高了一个调。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被自己举到胸前的小老虎,他的审神者突然像被拨动了脑内的某根弦一样瞳孔骤缩,从喉咙里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尖叫。 然后伴随着沉闷的“啪”的一声,她的身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坐在前院赏花的三日月身旁。 小老虎的确是很可爱没错。 下意识幻影移形逃开的诺维雅捂着鼻子压制着洪荒之力,在老人家“吓了一跳呢”的啊哈哈哈声中,绝望地思考着要怎么跟追过来的五虎退解释。 可你的审神者她,对可爱的猫科动物过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