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叫!”男人低声呵斥她,以手转动枪柄。 吴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鬼才叫,老娘就是来逮你的。 “咳咳……”男人浑身颤抖,咳出一口又一口暗血。 他蜷缩身体,似乎在拼命忍耐什么。 “喂,你没事吧……”吴真不忍,俯下身,想要探清他的状况。 “滚……”男人的嘶吼从牙缝里轻逸出来,“不要碰我……” 春枝冷花下,白白的月光洒在男人痛苦得扭曲了的面孔上,依然能让人瞧出他原本俊美不凡的容颜。 吴真怔怔看着他,觉得这一个戚渊,似乎与傅步萍印象中的不一样。 原本的剧情里,傅步萍扶着他,把他带到了废园旁的柴房里。 他却恩将仇报,强要了她。 那是傅步萍黑夜里一遍又一遍上演,最恐怖的噩梦。 原本吴真想了一系列对付他的法子,可见到了真正的戚渊,她发现,至少他宁愿自己痛苦,也在为素不相识的人忍耐着。 “跟我走。”吴真凑上去,去拉他的肩膀。 “额……”戚渊如同触电一般,浑身猛颤,然后死鱼一样躺在地上。 肩膀渐渐渗出一大片殷红的血。 “你肩膀中弹了?”吴真不敢再碰他的左肩,拉住另一边,蹲下来让他全身依靠在自己身上。 她力气着实不大,人又矮,使出吃奶的劲儿,也只能勉勉强强驼住他大半个身子。 戚渊急促呼吸着,他的鼻尖紧靠她白嫩的后颈,冷香浮来,心如擂鼓。 吴真将他驼进了自己院子,此时碧桃那只小狗腿巴结傅步瑶去了,她倒是放心那个小姑娘,只要自己握住碧桃的把柄,碧桃就不会背叛她。 “菊苣,菊苣在吗?”吴真把戚渊搁置在自己床上,点燃煤油灯,内心呼唤。 “喵。”橘从意识中跳出来。 “把那个拿出来吧。”吴真见戚渊把嘴唇咬得稀烂,浑身紧绷着蜷缩成一团。 “哪个?”橘一张面瘫脸,微微向她一偏。 “他中了药,就是那个啊……解药。”吴真很鄙视橘明知故问。 “你就是他的解药啊。”橘阴测测地喵了一声。 “滚!”吴真一挥手,在脑海中打掉了这个暂时的幻影。 再回头时,吴真发觉床上的人已没了声息。她急急探查情况,床单已被戚渊的血水与汗水沁得湿透了。 吴真摁了摁额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卷银针。 这是她这几天出门去药店采买而来的。 吴真小时跟着外祖父在一小镇长大。外祖父袭医,她便充当小能手,帮忙打杂抓药,绑绷带取镊子等,倒也习得一些半吊子医术。 只是后来她因为那件事,中学没毕业便拜别家乡,一去十数年,不知手是否早已生了…… 她来不及想,伸手撩起戚渊长衫下摆,瞧准了扎下去…… …… 戚渊在梦中深深舒了一口气,他怕是已经死了吧。 可惜壮志未酬,对不起家乡父老。 然而困囿已久的痛苦并为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确实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与舒畅。 戚渊舒服得睁了眼,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方才救起他的那个灰蒙蒙的瘦小姑娘,此时正撩起他的衣摆,聚精会神看向那不可描述地某处…… 而且某处,上上下下扎着针,直直扎成了一个刺猬。 戚渊一时说不出话来,一双狭长眼阴沉沉盯着她。 吴真没发现他醒了,她聚精会神地用针,生怕把他扎废了。 “你忍忍啊,我好多年没用过针了,扎废了不怪我啊……”小姑娘撇着嘴,嘟囔了一句。 衣摆随着那句话动了动。 吴真从下往上望,望见了一张涨得通红的脸,还有一双媚出水了的眼睛。 死一样的沉默,戚渊一手扶床,瞪着吴真,呼吸时断时续。 吴真吞了一口口水,“你放心,扎……扎废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埋下了脸。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毒终是褪下了。 吴真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时长有点逆天了。 吴真想,怪不得傅步萍这么痛苦,怪不得傅步瑶离不开他。 她抬起头来,发现戚渊还在看着她,煤油灯下,余韵未退,姝色清嘉。 也不知是不是眼腐,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一刻,吴真总觉得他像极了一个人。 思及此处,她凑了上去,轻轻在戚渊鼻尖啄了一口,“很可爱。” 老司机的车速一向飚得有点匪夷所思。 戚渊的脸迅速红得差点滴血,鼻尖有什么喷薄而出,鼻血一滴滴江河日下般往下灌。 吴真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孟浪了,遂解释,“抱歉,刚才我把你认成了其他人。” 戚渊神色一暗,右手钳住她的下巴,眯眼逼视她。 吴真喉咙干痛,“你干嘛,要杀了你的恩人么?” “杀了你又怎样?”戚渊怒急攻心,一口血呕了出来,殷红的血湿了肩头。 随着伤势的加重,手缓缓颓下,他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呼吸着。 “咳咳咳……咳咳咳……”吴真赶紧跳起来,这什么人啊这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她转身跑出了门,却没见戚渊的目光,怔怔望着她出神。 他以为这素不相识的姑娘不会再管他死活了,或者叫来了家人仆役,准备捉他敬献官府。 他此番前来,本是与人谋定攻打充州的事宜。 但他从没想过,千秋县县长会临时反水。 叛党将他的人全数杀尽,如今封锁了千秋县,誓要来个瓮中捉鳖。 如果那姑娘将她供了出去……戚渊双眼微阖,方才,应该掐死她的,怎么就心软了呢。 须臾,她又回来了,手里端了一个盛满热水的盆。 “你又回来做什么?”戚渊虚弱地说,嘴角略带嘲讽。 湿热的毛巾覆上额头,他睁眼,那个灰扑扑小鸽子一样的姑娘睫毛翕合,凑得那样近,一点一点擦拭他脸上的血渍与汗水。 “哼……”戚渊傲娇地撇过脑袋,顺带手把方才长衫撩起来的地方遮遮好。 那只小鸽子似乎在笑,耷拉的嘴角蜿蜒起来,给整张素净的脸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 哼,明明长得这么丑。 “把衣服脱了。”小鸽子突然说。 戚渊反应过来,右手急急护住胸,“你要干嘛?” 吴真嘴角一撇:“干你。” 戚渊:“……” 他差点没气得吐血,一般人家的姑娘,怎能这样不知廉耻! “噗!”瞧见戚渊深皱着的眉头,吴真不禁一乐。 她挥了挥手中的银制小刀,“给你刮骨疗伤,不尽快把子弹取出来,你左臂就废了。” 戚渊脸色多云转晴,右手大方揭开长衫,露出健壮有力的上半身。 他肩膀宽阔,肌肉匀称,非常好看。 可如今左肩溃烂,半边胸脯染满了干涸的血块。 “你忍着疼。”吴真有点不敢看,这样严重的伤,亏得他还没晕倒。 “没事。”戚渊道。 吴真拧了一把毛巾,为他把血肉模糊的左肩擦拭干净。 一共三个弹孔。 她取出准备好的银制小刀,刀柄镶满珐琅,将刀刃放到煤油灯上灼烧。 再以烧酒涂抹伤口。 戚渊闭眼,强忍疼痛。 吴真瞄了一眼,取了件自己的衣物扔过去,“咬着。” “什么东西?”戚渊摊开,脸又跟蒸熟了似的。 “肚兜。”老司机毫无顾忌地调戏他。 下一刻吴真听到了磨牙的声音,这样一本正经的小白菜,真好玩。 调戏归调戏,吴真从没替人取过子弹,她神情认真地开始了手上的任务。 更漏一滴滴过去,煤油灯将要燃尽,三枚子弹尽数挑出,末了她割了臂上烂肉,以绣花针缝合伤口。 从头至尾男子一声未吭,即便脸色早已苍白得不似活人。 “倒是有关二爷剔骨疗伤的劲头。”吴真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撕了自己的干净旧衣服,给他包扎上。 就在完成的那一刻,脑海里拉响警报。 “嘟嘟嘟……嘟嘟嘟……” “怎么回事?”吴真问橘。 “本次任务即将失败,本次任务即将失败……”系统冰凉的声音不停重复。 吴真不服,“为什么?我哪里出了差错?” 橘从暗影中扭着屁股走出来,“这就要问你,为什么要擅自用替他解毒了。” “既然要复仇,我就不可能去重复傅步萍的悲剧。”吴真认为自己没错。 “你还记不记得,除了复仇,傅步萍还拜托了你什么?”橘舔了舔自己的肉垫,猫眼觑她。 吴真的脸一点点惨白起来,“好好抚养商钧……长大……” 商钧……傅步萍的儿子商钧,这场黑夜折磨里唯一的救赎。 吴真当然知道,只要她想,以后造小人的机会多得是。 为了任务她也可以生一个。 只是即便是和戚渊,不同时期的结合,他们的孩子依然不可能是同一个。 所以只能是今晚…… 今晚…… 吴真从识海里走出来,回头,望着无比虚弱,半躺在床沿休憩的英俊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