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果然神明和信众之间就是财货两清的关系。” 夜斗坐在矮桌上,一边吃着大福一边感慨,大有“时代变了神明的地位也商业化了”的萧瑟之感。与他进行了金♂钱交易的信众正在观察他带来的告白寄物柜,闻言抬起头来,愧疚的道歉。 “实在很对不起……但是这件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您能做到了。” 这件事——指的正是告白寄物柜的事情。 得知今井花衣带走告白寄物柜之后,A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抢在仪式完成之前把东西拿回来。只是她和今井花衣的关系恶劣,而谁也不知道她把告白寄物柜带到哪里去,所以最后审神者只有求助于神明大人。 以五元为委托,拜托夜斗取回告白寄物柜。 而夜斗也不负期望的在次日将东西亲自送过来了。 在A看来,夜斗神无疑是个亲切(什么事情都能帮忙去做)、友善(代价只需参拜神社所用的五元)、体贴(哪怕A深夜打电话也能赶过来)的神明大人。 这种特性使得她下意识将夜斗加入了“三田睦现世中的普通麻烦找三田睦、特大麻烦找B子小姐”的中间队列——付丧神们也没办法解决、又还没到咨询B子小姐的事件,就可以向神明大人求助了。 不过果然还会太冒犯了吧?竟然敢让神明大人屈尊—— 她失落的再次付以真挚的致歉:“对不起,是我太失礼了,夜斗大人,谢谢您这次的帮助,以后我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 夜斗一口大福噎住,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这孩子也认真过头了吧?!他真的只是吐槽啊! 黏腻的糯米皮一不留神卡在喉咙里,夜斗咳得惊天动地,一手捂胸一手捶桌,险些把矮桌拍垮。A慌忙递水给他,踮着脚给他顺气:“喝水喝水,慢点慢点,别呛到——” 不不不现在不是呛到的问题——而是攸关生死的大问题啊! 好不容易发展了一个坚定信徒,当然要让她知道神明大人的可靠啊! 夜斗在保存神明形象和挽留信徒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他严肃的按住了审神者的肩膀。 “请务必拜托我!拜托你了!” 小狐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某五元神明将无辜审神者逼至墙角状若恶匪的场景。 他微笑着按住刀:“你要对我的主人做什么呢?” 夜斗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审神者从他背后探出脑袋:“小狐丸,夜斗大人将告白寄物柜取来了啦。” 告白寄物柜很小,是很常见的那种铁质白漆柜子,四四方方的没有标记,也难以辨认哪面朝上,因没有锁,柜门轻轻一拉就能打开。 A已经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就如传闻中的那样,一封情书和一张照片。碍于隐私,情书她没有翻动,只捡起照片,上面是Ikki和犬吠埼珠、梨香的合照,两位少女的面容已经被完全涂黑掉。 唯有Ikki清爽而毫无阴霾的对着镜头微笑着。他的头朝其中一人微微侧着,视线也有些偏转,虽然看不到脸,但是A还是通过发色认出了那是谁。 除了犬吠埼珠还能是谁。 这对恋人走到今日的地步,审神者心里十分惋惜,只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在她看来恋爱是非常私密的事情,她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说上一千一万句,同样无关的人大概会轰然叫好,然而当事人却不一定是这么觉得的。 恋爱——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审神者一点都不想知道答案。 她朝小狐丸招手,高大的男性顺服的坐到她的身后,其中微妙的反差叫人心痒。然而审神者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那一位,自觉已经解除了刚才的局面,她问起另一件记挂的事。 “夜斗大人,今井桑已经开始玩了这个游戏,如果仪式中断的话,还会对她造成影响吗?” “当然会啊。” 神明翘起腿重又坐回到矮桌上,他语调轻松,还坚持不懈的像剩下的大福伸出手。A登时紧张起来,有些忧虑。 “那有没有办法……” “我听说,你和那女孩子关系不太好吧。”夜斗反而关心起这个,A老老实实的答道:“恩,今井桑很讨厌我。” “那你呢?”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她。” 这真是意外的答案。神明扬起眉梢,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女,她是个奇怪的人,简直像抽离了负面情绪一样的理想化角色,纯粹之余,也不免让人怀疑是否只是假象。 ——但是真正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夜斗也并不觉得高兴。他问道:“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关心她的死活呢?” “反正你也没有义务保护她,干脆就这么让她掉下去不好吗?” “我当然有义务呀。” “……诶?” 与B子小姐的约定不足外人道也。不过除此之外,A也有自己的理由,她思索片刻,谨慎的选择着用词。 “今井桑在追逐着Ikki。为此不择手段。我不太明白恋爱,但归根究底,是因为自私吧。” 想要拥有那个人。所以理子百般试图让朝利雨月来到彼岸、知久孕育出了嫉妒的妖怪、全班的少女们毫无理由的针对起犬吠埼珠——那就是完全膨胀开的自私。 不要管旁人了,遵循自己的冲动,横冲直撞的推挤踩踏,向着目标奔过去吧。 “物吉和我说,人正是因为自私才能活下去。的确,自私并非污垢,但我觉得任何事物都有一个限度。就好像人世与彼岸的‘境界’,越过之后,就绝无法回头了。” “我曾经见过绝不回头的人,也见过因为一时冲动而迈步的人。前者是怎么都拉不回来的,但是后者……理应拥有反悔的机会。” “今井桑还有反悔的机会吗?” 夜斗沉默了片刻。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别担心那个小姑娘了。” 说话的是一直在一角翻看杂志的伴音,她抢在夜斗之前安慰道,无视了神明又一次捂胸口的心塞表情,笑容明亮如光。 “那孩子虽然和尚未成型的诅咒连上约定,但好在还没有完成,夜斗斩断了她和这个箱子之间的联系后,对箱子来说,今井花衣就不再是目标了。” “斩断联系?” 夜斗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还在为错失了自我表扬的机会而惋惜:“打个比方,如果我对你和你的刀使用的话,你们的记忆不会失去,但是对彼此来说,只是‘无关紧要’之人罢了。” “我还是第一次对器物使用……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神明沉稳的自语着,眼眸半闭,无端显出几分可靠风范。然而信徒久久没有说出他想听的称赞——这根本不符合A子的人设——夜斗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拆台)神器推着审神者向门外走去。 “开饭啦。别管夜斗了,他吃了三盘大福,肯定吃不……” “可恶,你不要小瞧我啊!” 这天晚餐,夜斗一个人横扫餐桌,还喝空了日本号的酒壶,神明大人毫无形象的抱着桌腿痛诉自己的神生理想,伴音则踩着他的脚泄愤。 “你可不要指望我送你回去!” 话虽这么说,最后她还是将夜斗的胳膊搭到肩膀上,颤颤巍巍,A实在很担心她能走几步路。 “要不然今夜就留宿吧?” “不,不用,你还是好好照顾你家里的吧。”她望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睡着的日本号,“至于夜斗,我等会找个垃圾桶扔进去就好了。” “伴音小姐……你是认真的?” 伴音最后也没说那是不是玩笑。 “总之,谢谢你今日的招待。另外如果还有什么麻烦的话,尽管找夜斗,他其实也很高兴有人能期待他的。” 她对夜斗总是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但此刻说出的话,无疑会让清醒的夜斗感动到泪流满面。A微笑起来:“我知道啦,那以后还要麻烦你们了。” 她拧开门,门外正巧站着一位同样娇小玲珑的女性,举手做出将要敲门的动作。她雪白的发丝隐隐折着光晕,脸庞都看不到血色,唯有一双眼睛是浅红的,透出些许疲惫。 “哟,有客人啊。看来我来的不凑巧。” 即使是笑,也仿佛忙碌了很久,孱弱无力的。A连忙侧身让她进来,于是B子小姐与两位客人打了个照面。 伴音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神明发出一声轻咦。但夜斗什么都没有说,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一点:“那么,我和伴音先走了。” 二人凭空消失在玄关处。 这个小细节无人注意,B子粗鲁的踢掉鞋子,踢踢踏踏的和A去向她的房间。A与她许久未曾在现实中见面了,心里非常挂念,奉上茶点后,不免关切的询问。 “最近工作很累吗?” 这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可是被她说出来,就像漂泊的旅人偶然碰到了客店,女人隐约有了几分诉说的冲动。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恩……项目调整,我还是第一次做,所以很苦手。” “没有可以借鉴的资料吗?” “没有。算了,不说那个了,”想到那宛如乱麻的事情,B子就头大,“其实我这次来,是想仔细询问一下你所报告的‘魔法少女’之事。” 在现实里无法见面,但是网络里,A几乎是每天向她汇报着工作。审神者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件事会引得她亲自过来,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包括后来发生的,她也都一一补充了,还主动拿出了手机,要打开《魔法少女育成计划》手游。B子制止了她,将那个手机扔到床上一角。 “暂时,先别让那个法布知道我的存在。” 她嘱咐道,虽摸不到头脑,A还是乖乖应下。B子思索片刻,竟问了审神者一个熟悉无比的问题。 “你想做魔法少女吗?” 日本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隐隐约约,家里好像又来了客人,但没过一会又送走了。他的审神者拿着温热的手巾覆盖在他的脸庞上,酒意仿佛就要被吸走,他轻轻舒展身体,碰到了少女纤细的脚踝。 踝骨的触感十分清晰,他能完全握在手里,少女试着抽离,他也就无所谓的松开了。 “是……那个B子?”因为醉酒,日本号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越发低沉。A应了一声,将手巾重新浸入热水中,她的十指因此变得发红滚烫起来。 “又让你去做什么事情了吗?” “恩……” “很为难?” 明明都醉到不想动了,却还是这么敏锐。A将手巾盖到他的眼睛上,想了想又让他靠在自己的膝盖上。 “呀咧呀咧——这是给正三位的膝枕吗?” 日本号想自己果然还是喝醉了,晕头转向,也没办法睁开眼了,只有后脑下柔软弹性的极佳触感十分鲜明。就连她轻柔的声音,都好像从很远之外传来似的。 “对呀,给正三位的特别照顾,您下次还是少喝一点吧……” “那可不行。酒嘛,高兴喝就得尽兴。” 她仿佛无奈的笑了起来,手巾的热度消散了,她于是用手指笼住他的眼睛。她的手指骨肉匀称,隐隐约约能透过皮肤感知到那下面脉动的血管。 进而就听到了她的心跳。平静而规律,怦怦、怦怦…… “睡一会吧?” 他没有答话。头巾散了下来,卷翘的头发铺开,盖在了她的腿上。她注意到他的下巴有点发青——真奇怪啊,付丧神不会老的,但是却会长胡须,不过似乎也没看过他剃胡子…… 日本号好像已经睡着了。审神者慢慢抬起手,总显得有些桀骜沧桑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柔和了些许,她偷偷去碰了一下他的下巴。 刺刺的,但并不讨厌。日本号会长出老爷爷一样的胡子吗? 想象失败_(:з」∠)_ 不知过了多久,陆奥守吉行站在门口,朝审神者示意到了睡觉的时候了。她朝打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慢慢的抽离了双腿。还好,并没有麻。 而天下三名枪之一也没有被她弄醒,心血来潮的膝枕仿佛还真的挺舒服的……A回忆起上次自己的经历,却只记得那时青行灯绘声绘色的说故事声音。 至于膝枕感受,根本没注意到。 她在给日本号盖薄毯时自言自语般。 “不要紧。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可是审神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