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辞再次伸出了手,触碰到了季柒的发丝,“柒柒,只要你想,这季宅就是你的家,这城市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你的家。”
所以,将过去那狭窄却又藏满了失望的房子,遗忘掉吧!
季柒深深望着沈砚辞,嘴唇翕张,难发一言。
过去的他占据了他的现在,现在的他眺望着他的未来。
踌躇片刻后,季柒握住了他作乱的手,攥得紧紧的,紧到手背上青筋凸起。
“那我的家里……你会在吗?”
“会的……”
沈砚辞垂眸,看着季柒微微凹陷的双颊,蹙眉道,“怎么看着越来越瘦了,是饿着的吗?”
闻言,季柒心里陡然咯噔一下。
他记得当初医生对他说他快要死了,但这死又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死。医生说他身体机能一直在走下坡路,各个内脏器官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枯竭,找不到任何原因。
倘若他能挺过去,那么在他身体死之前活下去,那这对他来说,就不算死亡。他可以接受老死,但他不能接受死得这么窝囊,死得这么无缘无故。
“常年营养不良而已,没什么的。”
沈砚辞紧紧盯着季柒的眼睛,似是要瞧出个什么破绽一般,片刻后,他淡淡收回视线,商量道,“那改日,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补补钙?”
“好。”
季柒稀里糊涂地就将这件事翻篇,继续若无其事地和沈砚辞相伴着。
一起的,还有那只兔子。
每日,两人于傍晚分别,于清晨相见。
季柒的一日三餐,沈砚辞全部了包揽。他几乎插手了他生活的全部,事无巨细。这让季柒认识到了,原来人和人之间,还可以如此相处。
胜过了所谓最亲密的亲人……
在沈砚辞的精心料理下,季柒出乎意料地胖了一圈。跟着沾光的依旧是那只兔子,现在肥的跟煤气罐罐似的,季柒拎它时,无意识地锻炼了自己的肱二头肌。之前瘦的跟竹竿似的手臂,如今蔓延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对此,沈砚辞特意奖励了他一枚小红花,别在它长耳朵上时,看得即喜庆又憨傻。
从前季柒只能孤身望着窗外发呆,独坐到天黑。而现在,他可以时不时和沈砚辞斗个嘴,或者薅薅兔子油亮的皮毛,再或者看看闲书吃吃下午茶。
悠闲宁静得似梦境一般。
却也唯恐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
而这一切的开端,便是那天,沈砚辞携一身星光,闯入这栋阁楼之际。他的肆意与明媚,烧毁了他所有的枯败与死寂。
挑事的佣人,故意打压的季家夫人,人间蒸发的母亲,旁人的冷眼,纵容的季家主……种种不幸,到如今似乎快成了季柒即将淡忘的噩梦。
污言秽语,滔天谩骂,不复存在。
季柒只需要一点甜,便将过去十几年里的苦都忘掉。
可能是盛开在黑夜里的花,拼尽全力也也想拥抱白日吧。那凛日里的萧条万物,也想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和景明。
“柒柒,你先睡,我明天早上给你带小蛋糕吃,”沈砚辞替季柒掖好被角,轻声细语道。
天气渐凉,风尘萧瑟,掩不住情意浓处。
季柒身上盖着上好的蚕丝被,软软得似云朵一般,他躺在上面,乌黑油亮的青丝耷拉在额头上,脸颊带着淡淡薄红,不再似之前那般病态的白。
他见沈砚辞要走,第一次伸手握住了他的腕骨,“你能留下来吗?”季柒开口道,忽而似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合适,又含糊解释着,“……兔子,害怕。”
闻言,沈砚辞瞟了一眼蜷缩在自己窝里酣睡的兔子,笑而不语。
季柒也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那死兔子睡得舒服的不行,还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话刚说去没几秒就被拆穿,季柒顿感一阵脑热,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
在沈砚辞灼热视线的注视下,季柒闭眼咬牙道,“是我……是我想让你陪我的!”
说完,季柒抿唇低下了脑袋,手指紧紧抠着被子,掩在鬓发下的耳根绯红一片。
见人要急了,沈砚辞笑着问道,“晚上我会有点不一样,你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