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拓跋恂的关系,看起来不好修复了。除非他肯学南朝的刘浚没下限的跪舔,或许能缓和关系。可拓跋恂有后科的风险,要不然就算他不喜拓跋恂,也不会疏远他,平日只多跟拓跋恪来往了,更别提自己曾经还有在北苑卖他的事了。
虽说他有紧急时刻往南朝避乱的想法,但这个事只是后路,不是优选。在建康他敢得罪萧衍,把陈家母子留下,就是想给自己留个未来可用的人才,哪怕这个人才可能被他毁了,也没想留给萧衍,因为萧衍不是他的第一选择,得罪萧衍的后果只会在他真投奔南朝的时候显现,但那是以后的事,却不是眼下顾忌的。
而且以萧衍历史上的表现,他当了皇帝以后,待士族阶级以宽厚为主,不妄杀人,不激化矛盾,就算不喜欢某人,最多冷遇你,而不会像萧赜那样记人小账,这也是他能安稳统治四十多年的主要原因。所以秉着君子可欺之以方,当时他才会断然拒绝萧衍的要求。
萧衍远在天边,拓跋恂却近在眼前,是他现在就得面对的。
这次使南之事,李冲为他饯行,郑道昭临时进使团,虽都表明了他们有拱自己上去的意思,但拓跋慎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能做皇帝谁不想?可这事不是容易的。
要说李冲与他的联系还没有他和郑家之间重,可郑家郑羲老迈,平时不受皇帝的信众,年纪又老大了,郑懿只是个尚书郎,郑道昭也一样是个郎官,论重要性还远不如他哥哥郑懿,父子三个人捏在一起还不如李冲一半重要,可李冲虽然愿意倾向他,又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可是以他的谨慎性格,锦上添花还行,紧急时刻雪中送炭未必做得到,他要想顶上拓跋恂的位置,就不能把希望完全放在他们身上,主要还得一靠拓跋恂自己作死,二靠自己第二子的身份,三靠自己上进努力,如此才算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才有可能顶掉拓跋恂。
这三者中,第一条最是重中之重,否则基本不要指望,毕竟本朝五代皇帝都是长子长孙即位,没有特殊的原因这一情况改不了。
李冲,郑羲可以帮他打打边鼓,可是无法指挥拓跋恂自己作死,与其接受他们的示好,不如循着历史线进展找机会更安全。
八月二日,天明三刻,彭城,直通东门的大街上响起一阵马蹄声,随着东门大开,任城王军府骑兵参军一身便装,乘着高头大马,勒马出了东门,在他的后面跟着几个军府僚属和五十多个徐州骑兵。
在这些骑兵身后,是一辆驷马注重车,车门与普通车不同的是门朝后开,车宽相当于普通的两辆车,重车四面车厢上绘着云纹,轮上也是彩绘,车顶罩着重纱,垂至车窗,车门、车窗处也放下纱帘,在车顶四角悬挂的铜铃一路“铃铃“作响,在重车后面的还有六七辆马车,其后就是三百身穿戎装的骑兵。
城东十里驿站,马住蹄,车止轮,陆光、刘腾跳下车,取来踏脚放在车门下,登上车掀开车帘,任城王和拓跋慎依次从车中下来,乘在后车的李彪,蒋少游、郑道昭也纷纷下车上前。
一行人走到岔路口。
“二郎,我便送你到这里了。“任城王抬头看了一眼密林中的官道,回过头说道
“这几日叨唠叔祖了“拓跋慎道。
任城王笑道:“自家人,何有叨唠一说。“
李彪和郑道昭也上前各自表示感谢之意,直到于忠敲开了驿站的大门,带来了驿站人员。
这驿站人员身材高胖,穿着单衣,袒着肚皮,头发邋遢,衣服上遍是褶皱,显是被于忠在外叫门叫得急了,满腹怨气的来开门,连基本的洗漱都没有,等开门后知道门外来了本州刺史,更不敢让刺史干等着,直接被提溜过来了。
“你就是这城东驿驿长?“任城王看着这个衣衫不整,单衣袒腹的胖子,脸色颇为严正,问道。
“是,是的,小人正是这里的驿长。“
“识得字吗?“
“识得,识得“驿长点头如捣蒜。
蒋少游从怀中取出竹符,递给驿长验看。任城王道:“这位官人奉公事往洛阳,要用驿马,你且去记录在案,再挑三匹好马牵来。“
“是,是“驿长从地上爬起,三步作两步的跑进驿站,一会儿工夫和另一个驿兵就拉着三匹鞍鞯马鞭齐备的马匹出来。
蒋少游和两个指派护送他的军士上前牵过马,也不再耽搁,紧了下背后绑着的包袱,拱手道:“二位殿下,下官急去洛阳,就不耽搁了,这就去了“
拓跋慎和任城王相对而笑,对蒋少游点点头。
本来在拓跋慎将皇帝的敕书交给蒋少游的当天,他就打算第二天出发的,还是拓跋慎劝他多休息两天,才能在今天早上一起出发。
蒋少游这是驰驿办事,从徐州到洛阳,骑马顺利的话七天就能到了,如果是战时驿兵玩命跑,还能更快不少。速度比他快多了,说不定等他回到平城,蒋少游早就回去了。
拓跋慎心想,也许李彪嘴上不说,心里还嫌自己拖他时间呢。谁让他现在不能做到长时间长途乘马,只能坐车呢。
蒋少游飞马奔驰,惊起林中飞鸟一片,很快消失在眼前,拓跋慎见此也不再多耽搁,便与任城王告辞,上车往西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