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想再讨论关于冀州均田的事,这事非是一二日之功。还是等到其他各州均田详情都到了在一起祥议好了。
皇帝翻了翻案上的疏章,连翻了几疏,抬头看着李冲问道:“李尚书,朕命主客曹游说南朝使裴昭明事如何了?南使有何话说?”
“禀陛下,臣这几日去了主客曹数次,主客令张彝报称连日让几个主客郎去会见南使劝谕,南使已经同意先吊太后再求见陛下呈递国书,只是依然坚持以南朝公服入吊。”
主客曹的事按制应该是由九卿之一的大鸿胪主管的,只是吊拜太后的事皇帝很重视,所以才专门安排给担任南部尚书的李冲,南部尚书主要负责南部边境诸州的事,南齐在南境,由李冲负责一下倒也勉强说得通。这种事对皇帝来说既是公务也是私事,所以李冲对这件事也很上心。
“南使既是来我大代入吊,岂有服南朝朱服之理,南使坚持失礼之行是他的事,朕不能迎合南使的心意而遗笑本朝。”说完又道:“李卿可挑一能言善辩之士继续游说南使,务必要南使改意方可。”
裴昭明的顾虑皇帝当然明白,裴昭明此次来聘,本来是没有吊丧的事的,只是事发突然,现在又是两国和好的紧要时刻,而且入其国吊其丧是古礼所在,只要把这些情况说清楚,南使只要明白事理,就不会拒绝,至于坚持穿南朝官府行丧礼,也是因为害怕回去被责难有失臣节。但是他是大魏的皇帝,不是南朝的皇帝,裴昭明如何难做他管不着,而且要求他以丧服入吊正是古来的规矩,更不应该在这里稍作退让。
“遵旨。”
皇帝继续查看案上放的需要处理的急务疏章,又与诸臣商议了吐谷浑入朝和一些朝务,才吩咐诸臣各回省部署司。
诸臣起身行礼各自退出殿外时,听见皇帝又道:“咸阳王暂留片刻,朕有一二兄弟肺腑之言相告。”
正要出去的众人听见皇帝的话,顿了一下,都看了咸阳王一眼,然后走了出去。咸阳王禧看着李冲等人出了殿外,心下一紧,知道皇帝这是要私下训责他,他也明白今天君前召对自己让皇帝很失望,心中紧张之下不由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转身躬身待责。心中也急急打个腹稿,最后打算先认罪再小辩一二,依照过往的经验,或许不会有什么大事。
皇帝没有看咸阳王,而是翻开疏章继续看了一会儿,对一些可以现在处理的事写下了他的批阅。他打算先晾一会儿咸阳王,心想咸阳王若是知道悔过自省,会自己请罪,不需他先开口。
等了好一会儿,疏章都看了好几份儿,咸阳王还是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躬身不动,丝毫没有主动请罪的举动,心下微恼。抬头看了一下咸阳王,发现咸阳王此刻好似魂飞天外,将手中毛笔重重搁在笔架上,合上疏章掷于案边,站起身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咸阳王且随朕来。”
咸阳王被皇帝起身的动作惊醒,看着皇帝快步走出点外,身后跟着内行曹内行长张瑁,急忙跟上皇帝。
此时时间已经交巳时中,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日晒,外面已经暖些。皇帝走出殿外,抬头眯眼远远看着天渊池中瀛洲岛上的白台和永宁寺塔几眼,等眼睛适应了日光后转身向着太华殿走去。身后的张瑁和咸阳王赶紧一起跟上。
皇帝虽然打算好好和咸阳王谈一谈他在任内失职的情况,再训导他一番,但还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让咸阳王丢脸,吩咐张瑁先去太华殿,不用在这里伺候。
咸阳王看着走远了的张瑁,心下松了口气,跟在皇帝后面,等着皇帝训话。
皇帝朝着通往太华殿的缓步慢行,说道:“皇弟可还记得昔年先帝崩殂之情?”
“臣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先帝心向玄道,昔年常有遗世之念,故禅位于为兄,移居北苑崇光宫中数年。”
说到这里,皇帝看着远处的太华殿,脑海中的记忆重新回到十四年前的六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