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夜晚,总是感觉有些寂寥,若不是市中心或者著名景点的话,往往清静的很。
白诺和黎岚终于从交通队办事处走了出来,当然是因为白天那场差之毫厘的车祸。
黎岚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了一下。
“不好意思啊黎岚姐,把你也给卷进来了。”
白诺惺惺的说道,可却被黎岚白了一眼。
确实,人家算是又救了他一命,他还做这种没用的客气。
黎岚首先迈开步子向着住所走去,而白诺则跟在她身后,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今天你怎么了,总感觉不像你啊?”
“啊?有什么不同吗?”
“完全不同,自打你回到服装店以后,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一样。”
“变了个人?”
“嗯,黑着脸,眯着眼,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垃圾堆的酸味儿。”
白诺满脸的黑线,有的时候他挺讨厌黎岚评价他的,因为黎岚总是评价的特别准。
“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白诺本来在犹豫该不该说,可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那就说说小白你过马路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吧,能让你如此的全神贯注,差点就被撞死。”
“黎岚姐你能不能不咒我啊?”
“好啦好啦,赶快说。”
黎岚踢起脚下的小石子,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白诺。白诺有点分不清楚了,黎岚到底是打算给他做个心理辅导,还是单纯的想看热闹。
“嘛.......”白诺还在婆婆妈妈的,不知道该不该提起那件事。
“喂,你到底说不说啊,要不是看在你给我做了把鬼切的情分上,我才懒得做你的心理辅导员嘞。”黎岚瞪了白诺一眼。
原来.....她还记着高文给他的那把鬼切是自己做的啊......
白诺不知道咋的,就感觉再也忍不住了,想把那点忍了快一辈子的想法和黎岚说说。
“黎岚姐,你有家人吗?”
“废话......”黎岚有点无语的说道。
“那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白诺问道,而前面的黎岚则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算是雷厉风行的人吧,说不见就不见了的那种,一年也看不见几次。”
“怪不得......”
“嗯?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黎岚姐总透着一股孤高劲儿。”
白诺回答道,其实他心里是想说,怪不得您老人家这么特立独行说做就做,感情是富人家没人管的大小姐,想起啥就是啥。
“那........你和家人的关系好吗?”白诺又问道。
“emmm........”
“为什么要犹豫啊,这里正常来说不应该是马上点头说好才对吧。”
白诺刚吐槽完就后悔了,因为黎岚确实不是个正常人。
“大概还算普通吧,大家互不干涉。”
“喂,这问题大了好吧,家人之间互不干涉是什么鬼?”
“这是我妈和我说的,说让我万事看着办,反正她不管。”黎岚平静的说道。
白诺满脸的黑线,不由得心想有其母必有其女,原来母女俩都这么奇葩。
“唉.........”
白诺叹了口气,随后幽幽的说道:
“那黎岚姐,你想听听我家人的事情吗?”
“不想?”
“蛤?”
白诺再次被黎岚打了个措手不及,按照正常套路,该回答想才对吧。
黎岚白了他一眼,说道:
“我才不想听,关键是在你想不想说,没人逼着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拉倒。”
白诺被噎得够呛,可却觉得黎岚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该说不愧是黎岚,一贯秉持着单纯的自我理论,不去管别人想不想听,自己想说就说了。
“那我想说,想和你说。”白诺回答道。
“快说快说,我就勉为其难听听好了,等一下,我饿了,请我吃章鱼烧!”
黎岚指了指一旁的路边小摊,白诺无奈的挠了挠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女装挣来的钱,买了两份章鱼烧。
夜晚显得有些冷,白诺和黎岚坐在河边,拿着两份章鱼烧。
刚做好的章鱼烧热气腾腾的,金黄色的表面撒着肉松粉还有千岛酱,还能看到突出的鱿鱼粒,盒子里并排着六个章鱼烧,插着两三个牙签。
“嗯,好吃好吃。”黎岚吃下一个章鱼烧,虚着嘴来散热气。
白诺瞥了一眼黎岚享受的样子,就想问老姐你是不是把刚才的话题忘掉了,原来他白诺在黎岚心里也就是吃个章鱼烧就能忘记的地位啊。
“来来来,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让黎岚这么一搞,白诺也轻松了一些,没有这么压抑了。
“我的家人,可能就更普通一些了,没有黎岚姐你家的这么特别。”
“普通人........”
白诺重复道,眼神有些黯淡下来,他本想边吃边说的,可却偏偏没有了胃口。
“普通人,会喜欢一个有白化病的孩子吗?”
白诺问道,而黎岚却好像有些听懂了,明白了白诺到底打算说什么。
白诺强忍着恶心,叉起一个章鱼烧塞进嘴里,赌气似的大嚼,可偏偏尝不出任何味道。
“正常来说,我应该算是个累赘吧,目前的医学水平来说,白化病是治不好的。所谓病的定义,是一个个体的正常状态变为异常,而白化病却不是这样,它是与生俱来的『缺陷』。”
“异常的东西可以恢复正常,而『缺陷』的东西就没办法了。”
白诺又说道,本来轻松些的心情重新压抑起来。
“白化病是由于酪氨酸酶缺乏或功能减退引起的一种隐形基因遗传病。如果夫妇双方同时将所携带的致病基因传给子女,子女就会患病。而且和性别有关,一般情况下男孩被遗传的距离大一点。”
黎岚认真的听着,手上吃东西的动作慢了些。
“我家本来就是个单亲家庭,老爹是个四处留种不留名的淫棍,而老妈是个普通上班族。我猜有一天两人一拍即合,天雷勾动地火,就来了一场愉快的造人运动。人渣老爹享受完过程就销声匿迹了,而老妈却非得要留下结果。”
“而结果就是一对兄妹,异卵双胞胎。而其中的哥哥,却遗传了白化病,像是在嘲讽这场萍水相逢的轻浮结合一般。”
“那个哥哥,是你?”黎岚问道。
“不是,是我朋友。”白诺说。
黎岚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随后白诺继续说着:
“从小开始,他就有一种自卑感,感觉人生就像是抽卡的手游,其实挺公平的,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抽一次,但他抽了一张垃圾卡,所以从开始就不如别人。”
“他特别害怕别人说他的痛点,动不动就去和别人打架,变得孤僻,极端,动不动就犯神经。只要听见声音,就会认为是别人在说他的坏话。”
“那还真够讨厌的。”
“这时不该说可怜吗?”白诺努了努嘴。
“可怜不是讨厌的理由。”黎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