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是故乡又胜似故乡的地方,那曾经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一家人,那个不是亲妹却已被自己视同亲妹的人......
这些记忆潜藏在他心灵最深渊最柔软的一个地方,因时空隔阻,多少年来,不被触及,不被注意,竟似遗忘,没想到一旦重临旧境,竟会让自己这样难以自持。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真的经不起怀旧了吗?彦波希揉了下灼热的双眼,感到喉头被什么哽咽住了一般。
那曾是他人生经历中最单纯最有趣的时光。
彦波希的记忆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四十五年前,回到那片给于了自己与大城市完全不同的山海世界,正是那里,让自己的人生在另一个起点上,夹杂着困苦孤傲,更加丰富鲜亮了起来。
那年冬天,他才十三岁,因为父亲工作变动,他和母亲随父亲从上海来到这个偏远落后的小山村,一个叫桃花池的海滨小村落。
因为需要借住民房,做了满庭芳的邻居。
那时的满庭芳也只有五岁,乳名小满,后来上学时,彦波希才帮她取了“满庭芳”这个大名。
父亲是一位中西医兼顾的大夫,是彦家一族第三代传人,年轻时曾被他爹送往国外学习过西医,是国内屈指可数的中西医兼顾的医生,成为某中医药研究所的掌门人。
七十年代初,他奉命到有着北方丰富中医药资源的“桃花池”建立一个北方中医药研究所。
初来乍到时因缺少办公场所,就临时借用了小满家新盖的但还未及入住的四间新瓦房,做了研究所的所在地。父亲见当地老百姓看病难,就用了其中两间,建了一个医疗室。
这样一来,原先用来安置他们一家的两间房,就没有了着落。
满庭芳的父亲满诚义是村里一位普通的农民,当村支书和父亲找他谈话做工作的时候,他一口就应承下来,还说:”如果不嫌弃,彦大夫一家也可以住在我们家。”
父亲是个细心人,专门去做了一次家访,当他看到老满一家六口住在简陋的四间老草房子时,就感到占用了他家新房子很对不住这一家老小,更何况再要腾出两间来安置他的家属,所以就没答应。
父亲决定另找一处房子,他把想法一告诉老满,老满就急了。
“彦大夫你那是看不起我老诚义!”,他说他有办法解决拥挤,“我让两个闺女先到邻居亲戚家借住一段时间,再在院子里盖个厢房就行,不管怎么说都要紧着你们治病方便用”。
因为他知道,村子里再也找不出第二间这么大这么新的瓦房了。
盛情难却,父亲只好先答应住下,并且和他约定,等研究所建好了,马上给腾地方。
彦波希一家就是这样和满家成为了在一个院里走动、一个屋檐下的邻居。
村子依山傍海,错落崎岖,地势南高北低,一条东西走向的石板河蜿蜒着穿村而过,把村子均匀的分出东西走向的南北两截,居民的房屋都临河而建,不断地向外铺陈,形成了东西长,南北短的一个带状村落。
老满家的房子在河南沿上最靠南端,门前是一条沙土路。生产队的办公室则在村子的西南一角,有一个面东开门的大院,大队部的西面紧挨着是村里没有院落四面敞开的小学校,彦波希的妈妈陆萍就被安排在小学里当了老师,而彦波希跟着妈妈就读于小学的五年级。
彦波希的父母都是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人,父亲走南闯北多年,对于这里的环境没有适应不了的,而来自南方的母亲和他对这里就很不适应。
这里的冬天的冷,是夹杂着潮湿并渗到人的骨头里的阴冷,他们的手脚都起了冻疮,晚上热过来,像被猫咬了一样的又疼又痒,连耳朵梢也都被冻成了紫色。
小满的妈妈给他们送来了从山上采来的松柏枝子和茄子杆,说是用这些烧水泡脚泡手就可以治好冻疮。
开始自己和妈妈都不信,爸爸却说:“偏方治大病,你们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