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陈建功右手指着,给自己倒酒的刘济民,只见他摇晃着酒盅,观察着杯壁,端起杯中色泽青红透亮的酒水,细细一抿,舌尖回味,一股甘甜直达肺腑“好久没喝这么好的酒了,这是我家吧,还记得小的时候,你我,还有进民,我们三个一起在学堂读书,上山抓蛇下水捕鱼,好不自在,最后被我父母拉到这间厢房,练字帖,我记得你的瘦金体写得极好,那个时候先生都夸你,我和弟弟羡慕的不行,最后只能在钢笔上面下功夫,那洋人的玩意,也简单一些。你呢,后来结婚生子了么?哦对,你结了婚,生了子,后面和我爹娘一样被土匪打死,我们挖了一天一夜,才埋好了人。那个时候,如果没有挨那一枪,你没被刀砍伤,我弟弟没摔断腿,我们应该也能去延安吧,也许倒在南昌,倒在雪山,倒在草地,但最后都能到延安。”刘济民酒意上头,眼中浑浊之色盖住光亮。
陈建功舒了一口气“疯了好,没有痛苦,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就行。”说着完扶着刘济民,上了床,掩了被子,刚要转身走,左手被拉住,回头望去,只见刘济民头靠着枕头上,眼神复杂,浑浊的泪水,把眼睛冲的雪白透亮,像极了那年冬天,我自己挖完墓准备躺在妻儿旁边,同赴黄泉的眼神。
“建功,带我一起走吧,小明是极好的人,不应该被我拖累,我不想像从前那样苟且偷生,最后换来妻离子散,换来阿华改了族谱,换了名字,断了我刘氏的脊梁。死,我从三十岁就死了,随着凤珍疯了以后,心若死灰,若不是因为,小明还没有长大,我还想看着小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结果呢,死了一个小明,又来了另外一个小明,我已经看到结果了,我不想再重蹈覆辙,祸害家人。”刘济民眼白充满了血丝,抵抗着越来越沉重的睡意,安眠药的药效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效“建功,你也是为了小龙吧,若没了牵挂,小龙便不会受到老六的钳制,你这么多年为他卖命,虽然赎罪扎纸人叠元宝,但这罪责都你是来承担,我弟弟,后来也是你办的吧。”
陈建功抬头长吸一口气,转头看着死死拽着自己手臂的刘济民说“后来他跳海,听说去对面生活很好,找了一个大哥,娶妻生子,老六手没那么长,就不了了之。”说着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把手里的安眠药放在床头说“我试过很多种,前几天我去扫墓,我老婆的墓碑找了很久才找到,后面我在旁边挖了一个坟,我躺在里面,吃了一瓶药,睡到了天亮,可能老天也愿意收我,不让我们夫妻团圆,我本想着先把你药晕,躺到她身边放血走,这样快一点,当年那个刀如果砍到我脖子上,没被开光的福袋挡住,我们夫妻就不会这么久才团圆。”
说完陈建功,弯腰从小腿上,摘下30厘米长的三棱刺,灰白色的刀身做哑光处理,眼神冰冷,像看着死人一样盯着床榻上面的刘济民:“你真想试试么?”
“建功动手吧,我想早点见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孩子和凤珍。”刘济民眼神带着鼓励,双眼一闭,引颈待戮。
“那我们路上见。”说完挥动刀身,血水从血槽中喷溅出来,不一会儿,刘济民就面带笑意的团圆去了。
陈建功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从墙角拿出一桶汽油,然后洒遍房屋,拿起三根线香对着床榻上面的刘济民,念诵往生咒,最后三鞠躬完,点香插在汽油桶上面的延迟装置里,只等香烧尽,直接点燃这刘氏老宅,让他们风风光光的燃尽最后一丝光亮。
陈建功看了看远处火光通天的刘氏老宅,四周奔走救火的乡民,反身走到镇外山里,轻车熟路的找到妻子的坟墓,摸了摸自己重新找人做的墓碑,翻出藏好的铁锹,熟练的挖开坟茔,刨开棺材,看着一个已经白骨化的柔弱身体,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白骨,不禁鼻头一酸,跳进棺材抱住二人,拥入怀中,然后掏出三棱刺对着自己的心脏,用力刺进去,拧动一下,就如刚刚做的一样,鲜血浸湿棺材,红霞满天,陈建功笑容满面的紧了紧怀中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