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末
天一亮,陈玉柔就带一个鞋盒来到刘明家里,两个人腻歪了好久,才开始看信。
只见鞋盒内,几乎所有的信件都被人拆开来,有的黄色牛皮纸的信封,有的早就皱皱巴巴,有的白色的信封黄黄一片,满是岁月的痕迹,不过发信人刘进民用着钢笔写着正楷从最初的字迹工整行文漂亮,到近期的笔迹逐渐潦草但最后收笔依旧铁画银钩。
“这些信,最早也不知道是谁先看的,可能是为了找有用的信息吧。”陈玉荣看着被拆开的信封,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没事,如果不是你和我说,我都不会知道,应该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吧。”刘明还能说什么,把对方揽在怀中,亲吻额头以示安慰。
“可能早期有寄钱,信里有提及,后来好像越来越少了,就都是信,可能被人截停了吧,不过这不好说。”陈玉柔拿起一封黄色牛皮纸的信,上面满是水渍还依稀看的血迹,想来一路经历多少风雨才来到问。
“大哥:
自从分别我们已经有接近20年没有见面了,来到台北,我辗转几个眷村过活,后面终于安稳了,才想起来远在对岸的你,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和大姐生活是否美满,我的侄子小明是否还有淘气,我想念家乡的地瓜烧,想念与你一起爬山抓野味,下河捕鱼的快乐时光,虽然这边也有地瓜酒,但总感觉酒中少了滋味,应该是水的问题吧。
我最近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她的名字也带一个珍字,好听的刘月珍,也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早些年我是怕自己会给对方带来伤害,毕竟老六那个嫉妒心重的人,常常做出伤人的事情,我早期认识的伙伴都死于非命,想来和他有一定的关联。
我自然不敢交好与她,但感情这个东西就是很奇怪,越逃避越珍视,她不远万里来找寻我,让我坚固冰封的心逐渐解冻,也第一次我感受幸福和喜悦,那是我接近十年来,离开你之后第一次有家人的感觉。后来我们有了小宝,月珍带我见了他父母,接纳了我成为家庭的一员,我们辗转从这个眷村到那里,生意稳定了,才知道已经断了信件来往。
直到最近才听说可以通信,我便又重新写了信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收到,我晓得现在对岸也不容易,我差人送了一些钱财给你,不知道袁大头是否有用。
弟:进民
1987年12月23日”
“这是第一封,不过我们收到时候,信封已经是这样了。”陈玉柔拿起信封,刘明才注意到背面被人用裁纸刀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割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后来被人细心的用相对新一些的牛皮纸,修补了缺口,想来是信中夹带的袁大头,被人收走,只留下信来。
“没事,都发生过的事情,别想了。”刘明紧了紧右手,然后接过陈玉柔递过来的第二封信。
“大哥:
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信了,我前段时间听说澳门要回归了,想来我们见面的日子快到了。早些年我是打算像当年那样泅海过去,但如今我有了月珍和孩子们,不敢做一个抛妻弃子的人,只能想到时候通航后,能够带他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见见我们刘家的祠堂。最近我总在想家里的事情,有时候一觉醒来,就好像回到学堂上,先生拿戒尺打我手板,你和建功在一旁偷笑看热闹,又或者到山里采的蒲公英拿去煎药,喝下一副苦药败火,再央求妈妈给我一点糖霜解馋。好日子快来了,希望我们能早日团圆。
弟:进民
1988年1月25日”
刘明看这些信,信中的老人从满怀期待,到后面越来越失望,但依旧没有放弃写信的习惯,几乎每年都有一到两封信,只是最近好像年岁也越来越大了,字迹越来越潦草,写信的频率变成两三年一封,再到最近最后一封信,已经是八年一封了。
“大哥:
最近月珍身体大不如从前,我们在乡下很好,平时没事看看山看看水,我外孙建中前段时间从大陆看完奥运会带回一些糕点,我尝了一些,却不是故乡的味道,不过其中有一壶青红酒,我馋的不行,要来了一盅,却差点和爸妈团圆了,害的建中小外孙差点被他妈妈打断腿,真是不服老不行。
医生说我可能没有多少年了,是了早些年伤了肺和骨头,留下的后遗症,每每快到阴雨天,隐隐作痛,我便知道雨水要来了,就变魔术给孩子们,屡试不爽。细数伤疤往事历历在目,每一个疤痕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月珍说我有点疯魔了,说我是痴儿,可是我只是有点想念家乡,想念那个叫我阿弟的爸妈,还有山间的风,林间的鸟,午睡的蝉鸣,哪怕那难闻的檀香,也常常萦绕不止,每每初一十五我烧纸钱的时候,总会想到你们。
弟:进民
2008年9月1日”
“刘明,有点可怜,有家不能回的人,都是这样么?”陈玉柔拿头拱了拱刘明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