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秋霆面子功夫做的极好,他笑着观察鹿青音:“这王大人也是,有事情知会一声便可,我定然好车好马将鹿公子接来,何须鹿公子日夜兼程辛苦赶路?”
鹿青音对官场的客套不以为意,笑笑以示回答。
马秋霆又道:“鹿是好姓,是跟周文王,还是鞑靼有渊源?”
鹿青音颔首:“前者。”
马秋霆点头笑道:“鹿公子莫要介意,本官一向喜欢研究姓氏祖籍,鹿姓难见,好奇而已。”
鹿青音微笑,不置可否。
马秋霆继续道:“说是来了个年轻的郎君给我扶丰城县衙做师爷,没想到如此神清骨秀!一路可平安?可否好好欣赏了我蜀地风景?”
鹿青音不卑不亢,声如洪钟,颔首道:“大人过奖,只不过的确有些诧异,属下自小只当江水穿蜀地而过,不想与黄河也能接壤,此地山川水脉绵延,是个福地!”
福地?真是见鬼的福地!马秋霆心中冷笑,就是这破地儿搅的他脑袋疼,三天两头不得安宁,再给他一次机会,打死都不来这里做官!
马秋霆笑道:“鹿公子可有字?”
鹿青音忙道:“属下字海镜,海纳百川,胸有玄境之意。”
马秋霆合掌:“不错不错,秦王善用镜窥探人心,见人善恶,海镜来此做本官师爷,望也能秦镜高悬,助本官断案公正,执法严明。”
鹿青音忙抱拳颔首:“海镜定不负所托。”
马秋霆寒暄一番,本想先让他休息几个时辰,再与他商讨鬼书生之事,不想鹿青音却开门见山主动打问。
鹿青音道:“大人,海镜可否斗胆打问一件事情?”
马秋霆眯了眯眼,无奈笑问:“可是百姓口中鬼书生之事?”
鹿青音点头,认真的盯着马秋霆。
马秋霆指着一旁的太师椅欲擒故纵道:“你才到不久,又是我的门宾,我本不想劳烦你,不过,既然海镜问到了,我也不得不说说这事儿,的确令本官头疼不已!”
鹿青音刚坐下,闻言又起身:“大人哪里话!您是东翁,海镜来此就是辅佐大人,疑难之事自然在我职责范围。”
马秋霆叹口气,道:“扶丰城一直以来并非太平城,多年前受陛下隆恩雨露,建了灭因寺,本想能镇邪压祟,可最近人命案频发,我这小小知县坐在这位子上如坐针毡啊!你所听非虚,这事事的确都与那鬼书生有关!”
鹿青音蹙眉:“百姓为何要称他为鬼书生?”
马秋霆:“此人不知是人是鬼,多条命案现场都有他的踪迹,之前有人见到过他,说他青面獠牙,也有人说他狐媚魇道,还有人说他就是个拿着书本的寻常书生......”
鹿青音思忖一刻,道:“这世间鬼怪皆由心造,便是人心不古,杜撰出这些妖魔鬼怪来给自己脱罪。”
马秋霆闻言,不太明白:“海镜不信鬼神?”
鹿青音摇头:“属下不信!凡有人处才有鬼,凡有鬼处必有人!”
马秋霆心道这小师爷还是太年轻,但转念一想,如此也好,照他所言,日后抓不住鬼,找人顶罪这事倒是也能行得通了......
鹿青音又问:“大人,最近的命案中,可有人证?”
马秋霆道:“倒是有一人,不过现在得了疯病,被家里人带回去了。”
鹿青音忙道:“属下可否见他一面?”
马秋霆自然乐得,周家搅的他不得安宁,又要担心黑山山匪来扶丰城复仇行凶,抓紧时间能将此事妥善处理,他才能安下心与府内的莺莺燕燕共赴温柔乡。
马秋霆当即对衙差道:“来人,将那汪顺带过来!”
汪顺到时,口水流了一胸襟,他那老父亲泪眼婆娑的跪在一侧解释:“老爷,我家孩子被那鬼书生吓成这般模样,老爷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鹿青音上前一步果真听汪顺痴痴呆呆道:“书......书......红......”
书?鹿青音皱眉,走上前弯腰将他观察一番,而后在他后颈行了一根针,便听那汪顺突然嚎叫:“鬼啊!有鬼!”
马秋霆与鹿青音双双蹙眉,鹿青音沉声问道:“汪顺,我是扶丰城县衙师爷鹿青音,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汪顺眼眸浑浊怔怔的望着鹿青音,过了一阵慢慢静了下来,口顺顺着嘴角流出,他大着舌头喃喃道:“红衣服......好多红衣服......书......看书......吃我......啊啊啊啊啊!”
汪顺猛的开始浑身颤抖,复而又嚎叫道:“红衣服的书吃我!吃我啊!”
鹿青音从汪顺的字里行间猜测,那害人之人应是穿着红衣服,拿着一本书,会吃人,听这装扮还真是有丝鬼气......
正在此时衙门外突然鼓声震天,马秋霆手指攥成拳头,心道不知又是哪来的事儿爹,口上不耐烦吼道:“什么事儿?”
一个衙差急忙跑了进来,禀道:“大人,外面有个药农,说......”他下意识看了眼鹿青音和汪顺的老父亲。
马秋霆骂道:“瞅什么瞅,都他妈是自己人,还不说话?”
衙差急忙道:“说是......扶丰山北面的林子里有......有......”
似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衙差急的满头是汗。
鹿青音上前低声安慰道:“但说无妨。”
衙差索性双眼一闭,大声道:“有好多鬼在天上飞!”
“放你娘馊屁!那是你老娘在飞!”
马秋霆怒的眼珠子暴突,又觉得第一次见鹿青音不该如此无礼,哼哧几声隐忍道:“青天白日,胡言乱语,还不将那药农给我押入大牢!定他个戏耍官府的罪名!”
“慢着!”
鹿青音中气十足,只此一声当即将马秋霆命令拦下,他转身对马秋霆作礼:“大人,不如听听再做定论。”
马秋霆心中烦闷,好容易将几个案子都栽给了鬼书生,这又来一群飞天的?当他妈这里是河西飞天伎乐?但毕竟第一次见面不好当面驳他,一口燥气咽进了肚子里,对衙役挥手:“叫上来。”
那药农方一见马秋霆“嗵!”的一声跪的嘎嘣脆,而后就陷入了无尽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