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东面有一排简陋的房屋,其中一间大门敞开,一个驼背的白须老翁慢慢从屋内走到院门口,他看了看天象,又掐着指头算着什么。突然他面色大惊,方才还步履蹒跚,此刻足下生风回身到屋内取出个包裹,步伐矫健的往江边方向赶。
夜色朦胧,除了远处渔村的灯火,四下一片黑寂,临近江边时,起了大风,江水奔流的轰隆声掩盖了老翁的脚步声。老翁满头白发,如此匆忙行走却没有一丝喘息的声音,他不停的四下看着,脖子一伸一伸的,动作诡异。
离江面不远时,突然隐隐约约从路的另一边传来了唢呐声,裂石流云之音渐渐转为呜呜咽咽,与风声水声混杂在一起。
老翁双手发抖,慢慢驻足看着前方,脖子上粗糙的皮肤呈龟裂状,几条深深的皱纹挤在一起。
江边的林子里隐约摇晃着走来四个红衣服的高头大汉,眼睛发出荧碧的森森光芒,抬着一顶金色的轿辇。轿辇前的轿夫哭着唱着,吃着吹着,怪诞诡异,歌声与唢呐声混在一起,凄凉阴恻,四人所到之处皆被撒下金色纸钱。细细看那纸钱皆写满了咒文,一条金色的路出现在轿辇之下。
“破魔法阵?”老翁骇然。
他当即跪倒在地,一头一头磕在地上,尖锐的石子割破了他的额头。
老翁怛然失色,整个人周身发出青黑的云雾。
刚卯抓了一把身侧锦囊里的纸钱,朝空中狠狠一撒,哭道:“上百婴童精魂,不得超生,不得解脱,可怜啊!可怜!”
玉蟾寒笑着:“真实道行一千三百年!已避过七十九道雷劫,身上并无人命,也无冤亲债主!”
翁仲眼神疏离,虽然抬着轿子,却举止娴雅,沉静道:“今日宜降妖除魔,此妖可收可斩,可婴灵还是得不到解脱。”
江见时坐在轿子内,平日里看不出的暗红眼眸此时分外勾人,他看向翁仲:“得不到解脱?为何?”
翁仲颈上刻着咒文的锁像是流光般滑过,他道:“婴灵惨死非他之过,寻回夺取双眼的冤亲债主才能解脱。”
那老翁脖子一伸一伸的哀求:“大师,放老鳖一条生路!老鳖从不害人,潜心在这江中好好修行,还有百年便可飞升,大师慈悲为怀!今日饶了老鳖一条性命,日后定然报恩!”
江见时冷笑:“异类得道,天下苍生气运变化,因果变化,所结之果,你担不了也毁不掉,若是没被我撞见还好,我大可睁一只眼闭一眼,可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吸收婴灵精魂,我怎可饶你?”
老翁泪眼婆娑:“大师从佛,定然知道众生皆有佛性,我虽异类,但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修成之前也是异类啊!况且虽人身难得,佛法难修,但这世间众生平等,我为异类,大师您难道不是异类?”
江见时瞳子猛的收缩,周身散出杀气:“你说什么?”
老翁见状不敢再辩解,又苦苦求道:“大师,我吸收婴灵精魂并非自愿,来到这渔村也并非自愿!都是三年前那江中的鼍龙毁了我的洞府!老鳖那日正在江底的洞府中闭关修炼,突然来了一只鼍龙撞坏了老鳖的法阵,那些婴灵涌入我洞府当中,我因闭关法力脆弱,控制不了元丹,元丹感受到纯澈精元,自动将它们吸收,待我神志已归时,已经足足一年之久!老鳖知道闯了祸事,这才爬到岸上,扮作老翁,隐藏在淮歌渔村......老鳖我真的冤枉,今日大师夺我百年千年道行也好,老鳖可从头再来修行,只是求大师留老鳖一条性命!”
“这么说来,我的确早就奇怪,上百婴灵倒没催生什么恶鬼邪魔......原来是被你吸收了?”
老翁不敢作声,只能点头。
江见时想了想又疑道:“你方才说鼍龙?可我感受不到江内有外来龙气?”
老翁也不敢撒谎:“这鼍龙奇怪的紧,莫说大师,就连同为异类的老鳖也没感受到他的仙气或是魔气!”
“你亲眼见过他?”江见时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支撑着脑袋。
老鳖点头:“当初他毁老鳖我的洞府时,我见过他的尾巴,犹如腐木一般,龙爪巨大且肥厚!”
肥厚......
江见时似乎有些不解,想了许久没想出什么名堂,凤眼微阖道:“鼍龙之事,我自会解决,今日来,是专程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