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母亲对命运的看法,她说:“我们家阿福就是命好,以前每到阿福过生日时,你爸爸都会发奖金。
这回更好了,单位直接给掏了借读费,我们阿福也要念重点小学了。”
我那时对钱没有什么概念,尤其是对3000没有恰当的概念。
我对钱的唯一概念,停留在母亲自去年开始便一直念叨的“连粮食都涨价了”。
前年一斤大米才两毛,去年一斤大米便是两毛六。
母亲说,这个涨幅在三分之一左右。
我又遇到了一个难题,三分之一究竟是多少。
后来,难题又多了一个,因为母亲说,新闻里报道了,粮食涨价是国家让涨的。
这一刻,母亲对国家的看法与父亲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而到了今年,坊间又传闻国家要放开粮价,让粮食进入市场经济体制。
大家都怕粮食涨价,争相在家里囤积粮食。
我家十四平米的小屋,有小一半放床,另外小一半放了粮食。
实践证明,粮价确实疯长过一阵,但那是因为民众的大量抢购和囤积。
骤然放开粮价管控,自然会出现供销失衡导致涨价的局面。
后来,国家看粮价涨势太快,便出手调控了物价。
如今回过头看看,国家的手段很强势。
毕竟,从九十年代到现在,翡翠涨的市场价格涨了三四百倍,而粮食涨价才涨了十几倍。
这与工人的工资的增长速度,是成比例关系的。
当然,那时的我并没有想过这么多,我觉得只要有学上就好啦。
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让人心里很不愉快的事情。
听说厂里要为上学的孩子交借读费,很多孩子已经小学毕业,甚至孩子还在上幼儿园的人,心思活动了起来。
他们也能看出工厂这几年的不景气,生怕厂子没有几年活头,早晚得倒闭。
他们便自发的聚集起来,要求厂里给他们这些孩子没上小学的家庭,每家发三千块钱。
厂子里哪里还能拿出那么多钱,当然不肯同意。
斗争便在厂里展开,面对市场经济浪潮时显得无能为力的工人师傅们,在面对厂长时拿出了企业主人翁的架子。
又过了几天,厂长近乎被逼疯,他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他表示,可以接受工人师傅们的建议。
给孩子交借读费,就相当于给孩子解决了一个户口。
那么,不需要这个借读费的人,可以选择在旁边的工人新村买房。
还是之前那句话,手续上厂里给协调,买房子厂里给出一半钱。
工人新村的房子,历来就是各效益好的厂子买来给职工分房的福利房。
这里住进了当时许多强势企事业单位的子弟,他们有当老师的,有做炼钢工人的,有抄电表的,有抄水表的,还有抄煤气表的。
如今自行车厂打算给职工解决住房问题,简直就是逆时代而动。
上一家在工人新村分房的单位,还是在1989年做得这件事。
但,这个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行为,也成为压倒自行车厂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刚开学没几天,父亲便收到了一张“下岗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