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河坐在床边,滴满了烛泪的烛台上红烛已奄,天外的光灰蒙蒙的,雨声缠绵不歇,有风,没有吹进室内,却冷冷的让人不忍裸露半片肌肤。他站起身来,一夜未眠的疲倦被清晨晓寒一浸,寻不到一点一滴,精神反而格外清明。他赤足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头长发未及梳起,轻飘飘落到腰后,一色的黑,一色的柔顺,仿若披了一件黑色绸缎。他伸手推开窗去,迎面风来卷雨飘洒,他身上白衣单薄,是猝手不及的冷,他却没有关上窗,倚着窗棂看向远处。
一更雨,二更风凉,三更愁绵绵,四更拨灯挑明,五更天灰照晨人,六更侧眠闻听落雨声。一夜尽,春宵短,欢爱熄,露水消弭人各别,车轱辘转动,楼下马车远,未语待相思。
而此刻,灰蒙蒙的天幕下,飘雨撒落归人身,雾一缕,风一阵,将远处朦胧了,仿佛蚕茧密密层层掩盖住了,令人看不透。楼下又传来一阵声响,不知是谁又天明才归家,动静太大了,引得人声密密叠叠细浪一般作响。不过,这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向来喜欢清晨梦醒看归人,觉得比夜时的欢歌笑语更为热闹,可此刻却觉得格外寂寥,是任何声响投入深潭冷水都惊不起的寂寥。
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他转身懒洋洋的去开门,见着门外的人,眉头讶异的一动,甚是意外。不过不请自来者,多半都是因为发生了令人意外的事情。
门外灯烛仍未撤去,一点一点的红光,汇聚盈荡,映照着灰暗的楼道上的一名妙龄女子。她身穿藤黄色的褶裙,上着一件精白色的纱衣,似乎还带着几分天地间的凉雨淡风。因着年轻,那张面容虽未曾施任何脂粉,肤色白腻细致宛如上好的绸缎一般,见着他来开门,女子红润的唇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无声的轻巧的笑容。
夏子河知道她来这里找自己必是有事而来,便不再多问,只是将沉落脸颊上的长发往后一撩,逆着光的脸上迎着面前烛光,将他先前被晨光映衬得灰白的面容薰成一片彤红,可惜色调虽暖,容颜却冷,就连声音也还是懒洋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却不知我是该身份地位称呼你一声娘娘,还是该按辈分称呼你一声……”
不知是不是有意不想夏子河的称呼说出口,这名女子打断了他的话,,“三皇子,何必对我如此有敌意,友军来支援,难道不该是热情一些吗?”
然而夏子河身子侧靠门上,将只开了一扇门的空间占据掉,空余狭窄的空间,一副不打算请人进屋的模样。但女子并未在意,她自顾自将另外一扇门推开了,自己走入室内,灰白的天色瞬间将她的脸照得雪白,一袭风吹,将纱衣吹得起起落落,一股蜜香从她的身上疏散而出,门被夏子河掩上了,也将门外两名身穿布衣的随从也拦在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