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汤匙喝药有一股怪味,不用汤匙就没事。”屠子让解释了一句,吩咐道,“你去厨房将这汤匙仔细洗一遍,再拿几个其他的汤匙来,也一并洗两个干净的碗来。”
不一会儿,青葵拿回来四五个汤匙,屠子让都试了一遍,果然,除了青葵重新洗过的汤匙之外,其他的汤匙拿来喝药也有同样的怪味。
他又换了一只药碗,用干净的汤匙,这时候连一丝怪味也没有了。
“这药碗和汤匙不大干净,今天的药我就不吃了。若你不信,也可试试,除你洗干净的碗和汤匙,其他的用来喝药都有怪味。”
青葵见屠子让忙活半天,心中已然信了几分,说道:“公子说话,奴婢自然是信的。奴婢叫厨房将碗筷好好清洗一遍,再给公子煮一副药就是了。”
“也可。”屠子让想了想,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免不了吃药,便应了下来,又说道:“这些有怪味的碗筷你问问是谁洗的,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公子多虑了,约摸只是偷懒没洗干净,我找李管家罚他便是。”
李管家是屠家下人中最老资格的,曾是屠老爷子的书童,后来屠老爷子还乡后便做了管家。
屠子让点点头,下人偷懒当然难以避免,李管家怎么处置他也就不掺和了。
只是他觉得这怪味的缘由并非简单的“没洗干净”。若只是脏了些,自己直接舔汤匙的时候也该有怪味才是,可自己试了一次,分明没有任何味道。细究起来,该是汤匙药碗上有什么东西,与药汤中的什么东西相互作用才导致出现了怪味。
可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就不知道了。
青葵去给他重新煮药,这次是亲自去的,以免厨房的伙计们再用些不干净的厨具。他将康大夫开的新药方留下来,依样誊抄了一份。他依次在《百草全录》上翻找药方上的每一味药,确实都有些补气养血之效,互相之间也并无禁忌。
如此看来,出问题的该不是药方。屠子让也只是出于谨慎确认一遍,他并不觉得药方会有什么问题,毕竟康大夫给他开方子已经近十年了,若真有歹心,他也活不到这么大……
屠子让确实没有活到这么大。
这个念头让他陡然一惊,心中不免暗叫一声:“妈耶!”
这件事情要细想下去可就有点可怕了,一个声名远扬的老大夫,处心积虑地在十年里通过隐秘的药方给他下毒,慢慢损坏他的身体,以至于他终于在十六岁这年死掉了。
图什么呢?他图什么呢?
想到这里,屠子让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前世小说看多了。屠子让一个庶出的幺儿,能有什么价值值得一个老大夫害他呢。
而且毕竟问题出在药碗和汤匙上,这就非康大夫能左右之事了。
等了半晌,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青葵才将新煮的药汤端来,汤匙上还有些水迹,想来青葵为了让他吃药,该是狠狠地洗了几遍的。
屠子让接过药碗和汤匙,一匙一匙地喝药。
“知道刷碗的人是谁了吗?”屠子让一边喝药,一边随口问道。
“是马六儿。”青葵答道,“他在屠家也待了许多年了,从来没出过差错。他现在正去街上买货未归,等回来奴婢叫他来给您赔不是。”
屠子让听着点点头,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是主动来别院的下人之一。
此时这药喝起来就与前世所喝过的药汤味道区别不大了。不过这也是两世的药方、药汤看起来太过相似,下意识地便认为喝起来也应该差不多才对,由此才发现了其中的怪异。若非如此,多半应该觉得药汤的味道就该如此,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幼康乖,药汤是难喝了些,良药苦口,都是如此味道的。”
他喝药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回想起来屠子让幼时第一次喝药,因为太过难喝而哭闹时,母亲是如此说的。
他尽力地回想屠子让曾经喝药的味道。每一次,从他六岁时第一次喝药开始,十年来每一次的汤药,都是有怪味的。
只不过,“良药苦口,都是如此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