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湛蓝的天空仿佛一层无限延伸的玻璃镜片，将远在一亿五千万公里外的光热聚集到大地之上，骄阳似火，清澈的湖面蒸腾起一丝丝难以看清的雾气，那是酷热的光在邀请安逸的水儿去天空做客，同样被邀请的还有人们用衣袖从额头擦去的汗水。

“啪！”

一声枝杈折断的声音在林间响起，一个青涩的面孔从从青葱的树木后探出，那是一位莫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他将抬手将手中折断的枝杈往下抛去，下方是一大捆被柳条捆扎好的柴堆，多是些掉落的枝杈或者干草，少年像是一只灵活的猴子飞快的爬下了树，看来类似的事情已经轻车路熟。

“这些应该够了吧。”少年抬起右手用衣袖擦去额头细密的汗珠，仔细看去衣袖口尽是些大大小小的针线缝合痕迹，不同颜色的补丁也是一块接着一块。

少年抬起头透过细密的树叶间隙看到洒落而下的阳光。

“快正午了吗，这次找草药花的时间太久了，得赶快回去了，晚了阿祥叔就该回家了。”少年将那节枝杈随手插入柴堆里，随后有些吃力的背起起那柴堆，从远处看去，密布的柴堆已然将少年的背影笼罩起来，少年单薄的身躯扛着几乎是他两倍大小的柴堆踉跄的走在下山的路上。

六月正午，太阳的热情是大多数人避之不及的事情，村子里的柴房前，一个穿着麻布背心带着草帽的老汉在屋檐的阴影下摇着麦秆扇，他时不时抬头看了看天，时不时顺着延伸的土路看向村口，就在老汉准备关上柴房的大门挂上锁时，村口传来了一声略带急切和沙哑的喊声。

“阿祥叔，等等！”

老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背着沉重的干柴堆向这走来，每走一步汗水都从鬓角滑落至下巴，再滴落到厚实的泥土地上，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一路上都还残留着还没彻底晒干的汗渍痕迹。

尽管这一幕老汉多年来早已见过无数次，但每次见都是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村里多少同龄的孩子，只要是家里没有严重灾病的，哪个不是早已被送到老远的县城去读书了，只有这孩子…

少年半蹲下身，将身后的柴火堆放下，顾不得擦去满头的汗水，就带点担忧的问道：“阿祥叔，今天的柴还收吗。”

按理说柴房的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但看到这个身形单薄个头矮小的少年费劲力气搬来的柴堆，他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是的，本在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值身体发育的年纪，就算同村比他小两岁的孩子都已比他高了个头了，如果是城里的孩子，这种情况父母早就带去医院检查了。

“收，当然收，今天就不称了，算你五块钱好了，快回去吧。”老汉略带一丝同情意味的说道。

闻言少年的脸上挂上了肉眼可见的笑容，他连忙道：“谢谢阿祥叔，谢谢阿祥叔！”

老汉拿起脚边的一块布包，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张褶皱的五元钱递给少年，少年伸手就要去接，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将手缩了回来，在自己破旧不堪的衣服上擦了擦才从老汉手上接过那五元钱。

少年将自己腰间绑着的鼓鼓囊囊的布包取下，小心的将五元钱折叠起来塞进去。

老汉看见布包里的东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少年。

“你这包里的草药哪来的，要不也卖给我，我再给你十块你看成不。”

少年听到老汉要十块收自己的草药眼睛顿时一亮，只是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不行阿祥叔，这草药我不能卖给你，我要给我阿姐用。”

“这样啊。”老汉摇了摇手中的麦秆扇，也没强求，“那你快些回去吧，大中午了，我也要回去吃饭了。”

少年点了点头，就打算转身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老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叹道：“小七啊，明天开始就不要送柴过来了。”

被称作小七的少年身形僵了一下，又听老汉说道：“现在不是冬天了，柴房里的柴火够烧好久了。”

林小七转过头对老汉露出了个略带些差强人意的笑容，“我知道了阿祥叔，我可以去王婶那帮忙的。”

听到少年提起王婶二字，老汉不由得眉头皱了皱，随后又仿佛想起来什么，笑呵呵的对林小七说道：“小七，你别去王婶那干活了，又脏又累，还没多少钱，你想不想去大城市啊，隔壁村的人这两天会来我们村招人去大城市工作呢，听说每个月都能有两千块的工资呢，诶，可惜我年纪大了，不然啊也想跟着去了。”

“两千块！”似是被这个数字吓到，林小七木讷的在原地复读着这一句，随后他带着期望的问道：“那我能带阿姐一起去吗？”

看着少年眼中满溢的期望之色，老汉却没了刚才的笑容，想到那小丫头不由得在心头叹了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娃啊，他冲着林小七缓缓摇了摇头，“去大城市工作好像都要参加一个什么体检？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好像是城里的医生检查你的身体，你阿姐那种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能不能通过。”

听到老汉的话，林小七难掩失望之色，如果不能和阿姐一起去的话那就不用考虑了，虽然他也向往村里大婶们口中常聊的大城市生活，尤其是村里头村长的儿子就去过大城市，过年回村的时候远远看去，从一个很好看的黑色盒子里出来，好像是叫汽车？穿着一身没有很好看且没有补丁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阿姐曾讲的故事里口中的富家公子一般。

“阿祥叔，我先回去了，阿姐还在等我呢。”林小七勉强的冲着老汉笑了笑，随后转身向村里跑去。

老汉不再多言，只是看着那单薄瘦弱的身影远去，抬头看了看高悬正中的太阳，关上了柴房的大门，摇着麦秆扇走向村里一处升腾起炊烟的房屋。

正午时分大多数人都已在家和家人享用午饭，作为村里头唯一的一家小卖部这时候也应当是人闲时刻，赵守财坐在桌前吃着午饭，只是突然门口处传来一声高呼声。

“赵叔！我来买东西！”

赵守财从桌前站起，循声从柜台望去，只见一个刚与柜台齐平的少年冲着他打招呼，他连忙道：“嘘！你小点声，你王婶刚去睡午觉呢，别把她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