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没甚好说了,青崖送楚玖回东临睦州老家,令飞霜没送他们多远,概因他想着医谷离睦州不远,等他再好一些驾马来回也不过半月,见面虽难了些,却也不是不能。 他说的那些话概是为了吓楚玖,以此争出个胜负来,却没想到一语成谶,今后十数年他竟再也没见过她一面。 十年后,天下仍旧五分,只是内里暗流涌现,局势动乱,普通百姓感受最深,民怨虽不滔天,却也慑人。 楚玖一路从寒山寺回府,路遇一拨人数不少的灾民,盖是一些抱着孩子的老弱妇孺,见着她车马华丽,随侍众多,皆畏缩不敢上前,只抱紧了怀中瘦骨嶙峋的孩子。楚玖瞧着颇为心酸,便掀了轿帘,半伸出一张灿比朝花的脸,唤她随侍的丫鬟:“玉珠,叫车马停下。” 玉珠应声,走到前面叫停了车夫后,便掀开帘子,搀扶她家小姐下车,周遭的侍卫见状渐渐围拢。 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就只得见那辆气派十足的车马骤停,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连连叫苦。 他们是赣州等地的灾民,家乡旱灾颗粒无收,迫于苛税逃难来睦州,因为没有路引公文进不得城,又恐在城外徘徊遭到围捕,便只好扎营在几座鲜有人迹的山上。却也不敢深入,只围绕在几条主道上,一来为了躲避林中猛兽,二来这条道通城外寒山寺,偶遇一些上山烧香的富商队伍,也能讨得一两口米面。 只是他们敢撒泼卖惨拦截富商队伍,却是万万不敢拦截官家队伍的,目前这辆贵人车马上刻有官家文印,白马拉车,明珠做顶,周边侍卫个个腰间配着兽纹大刀,一看便是官家制式,而且不是普通官家,乃是他们最不敢招惹的一类人。是以这才垂首闭目,一个个恨不能将自己埋到地里去,唯恐引起这位贵人的注意。 哪想贵人还是注意到了他们,察觉到气氛的冷肃,一个抱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哇”地哭了出来,吓得她母亲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只是这里孩童众多,有了这个起头,顿时便哭声一片,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听起来可怜又可怕。 为首那个孩子的母亲寻死的心都有了,冲撞了贵人,她一条命不足惜,却连累了这里这么多人。 他们原本是负罪之身,不需要贵人亲自动手,只消与官府通个气,他们就能被尽数收押,然后重新赶回赣州那个人间炼狱去。 妇人心如死灰,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这些人,见到一双绣着翠竹纹的金丝裘鞋,并着一截葱翠的雪花绸裙摆踱到自己面前,想也不想就“扑通”一声跪下: “贱民无意冲撞贵人,万望贵人见谅。” 她言罢就要磕头,却被一双手撑住了双臂,随之听得一人温柔舒缓的声音响起:“非你们冲撞我,是我自己要停下的,先起来说话。” 妇人还是不敢,只是撑住她手臂的那双手不容抗拒,她浑身发软地被扶起来,看到贵人一截雪缎的袖摆沾染上她身上的泥灰,显得扎眼无比,顿时又懊悔非常,轻抬眼,却愣住了。 贵人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生得明眸皓齿,肤色细腻,鸦黑的乌发只随意挽了个髻,插上几朵金步摇,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依然熠熠发光。然而最明亮的是少女的一双眼睛,弧度圆润,长睫浓密,瞳色是不掺杂质的黑,点点日光闪烁其中,明亮得像夜空的明珠,澄澈得像山涧的溪水。 当这双眼睛认真地看向任何人时,都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妇人就在这种疑似被蛊惑的状态下回答完了楚玖的所有问题,包括他们从哪儿来,遇到了哪些问题,又有何打算,最后接下了马车上不多的食物,目送他们远走。 从头至尾,她怀里的小孩儿没再哭一声。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遥遥对着已只隐约能见个尾巴的车队重重磕了个头。 主道后再延伸百来米,树木枝桠越发浓密的地方,一华服锦冠男子遥望着车马远去的方向,狭长的凤目里晦暗一片,他身边一着黑衣的先生笑了笑:“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样貌心地都是极好的。” 一路上他们所见难民不少,却少有人能像那家小姐似得,毫无芥蒂地接触,赠予吃食,也不是为了换取一两句感恩戴德的话。 不然他们王爷也不会看这么久,路都不赶了,也不知月前是谁急冲冲地要往睦州赶的。 男子轻哼了声:“睦州知府。” “那可不就是......”先生一脸愕然。 月前秦姑娘离开后,王爷便跟疯了一般寻找一个少女,他们本是不赞同的,秦姑娘待王爷如何他们看在眼里,秦姑娘有多大本事王爷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秦姑娘一声不吭地走了,王爷对她不闻不问反倒来找一个他们从未听闻过的少女,这也未免太荒唐。 他们虽然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心里是为秦沐皖鸣不平的,并下定决心,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晚晚”后,定要看看她到底哪儿比秦姑娘好。 据传她曾拜医圣门下,熟读医理,乃睦州有名的医女,并兼睦州第一美人。放屁,医术再好能有秦姑娘好?肠子出来了都能把你肚子再缝上,不提还解了他们王爷身上那传说中的忘忧散之毒,至于第一美人?庸俗!在他们心里,秦姑娘那种不畏强权,自由洒脱的性格,才真正能担上一句奇女子。 美人画骨不在皮,皮相再好,也是心灵更为吸引人。他们觉得王爷不会是那种庸俗的人。 只是没料到他们与这位“晚晚”姑娘的第一照面,就被自己给打脸了。 先生觉得,有时候话多,确实是一种病。 至于楚玖这边,她刚准备询问那妇人实情,就收到系统久别的提示,男主角正在二十尺外窥视。 祁连麟幽每次出现的点都不太赶巧,原文中也未明确指出楚玖和祁连麟幽重逢是哪一日,又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隐约觉得近日他就要出现,因此才拜别方丈下山。路遇灾民觉得有些蹊跷,便忍不住伸了手。 她没有想过要在祁连麟幽面前营造出一个多善良多完美的白月光形象,因为这只会让女主报复她报复得更惨,对她百害无一利,只是碰巧被他撞上了,也只能继续演下去。楚玖这种逃避一般的心态与她原本的性格有很大关系,也是她每个世界评分都不高的原因。 楚玖推算着不日祁连麟幽就要登门拜访,灾民之事也刻不容缓,祁连麟幽虽然暴戾,但未来也是一位好皇帝,重有识之士。她心想着她那个没甚才能的爹若是能凭着这件事在祁连麟幽那里捞一个好印象,倒也不至于后面被她拖累得那么惨。 她爹听罢,摸了两把山羊胡子,夸了楚玖几句蕙质兰心之类的话,捞起他的乌纱帽便出府了。 楚家老爷耳根子软,没甚主见,但好处就是心地不坏,还挺听楚玖话,有楚玖在外面为他撑面子,他在睦州这个地方还挺有威信。 送走了老爷,她阿娘李氏就带她回了后院,洗去一身灰尘,玉珠问她要不要去看小侄儿,楚玖在浴桶里泡得舒坦,便没应。 隐约中好像忘记了什么,只是身体太乏,还没想清楚便沉入了睡梦中。 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她觉得自己如坠深渊,头昏脑涨,这才想起来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这也是原文中第二大版块的内容,秦沐皖离开王府后因为孤身一人,路遇匪患,命在旦夕,被云游的青崖捡回医谷,并发现了她的医学天赋,硬是收了她做徒弟。不过短短几月,秦沐皖就已经将青崖的医术学了九、十层,并与她昔日在21世纪的学识融会贯通,彻底成为了这个朝代的医术第一人。 一日青崖出谷,有一封柳枝封笔的信传到医谷,求医圣下山救一个人。她认得这种信,概是青崖在各处许的诺,执此信能得医圣出手一次,报酬之前已经给过。秦沐皖看着着信之人言辞恳切,似乎那人命在旦夕,青崖又不知何时归山,她一身才识无处施展,便拿了这封柳枝信出山救人。 到了睦州,却看见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祁连麟幽,要救的那个人,乃是他意乱情迷之时脱口而出的“晚晚”。 偏偏那“晚晚”还忒不懂事,概因她也曾是医谷门下,睦州当地知名的医女,不少人被她蒙骗,怀疑秦沐皖的身份,秦沐皖当然不能忍,便狠狠打了她的脸,最后还治好了她的病。 病乃瘟疫,从赣州等地传出,于是医圣后人秦沐皖和祁连麟幽不顾危险深入赣州治疗瘟疫,赢得万民称颂。 睦州医女楚玖其实连个赤脚大夫都不是,惯爱装腔作势,还试图阻挠医圣后人救人,被百姓所不耻。 想着后来的剧情,楚玖强撑着身体起床唤来玉珠,叫她传信阿爹万万不可让那些灾民进城后,便又晕了过去。 吓得玉珠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跑出去请了太太,李氏来了又是一通教训,赶紧叫人去请了大夫。好歹玉珠还记得楚玖吩咐的事,唤来一个小厮吩咐了下去,就站在回廊里翘首等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