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起事,李弘完全可以先杀了地主分田,获取百姓的支持。
但是百姓受田可以,官兵真杀来了他们是万万不敢反抗的。
但是演一出白毛女的话剧,再开一场诉苦大会,百姓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了,到时候若是官府再来找麻烦,那谁都不会答应。
有了自己的田,谁还想过以前的苦日子?
哪怕是对名下有田的百姓,他们对地主的憎恨可能不够,但是诉苦大会完全可以勾起对自身的悲惨命运的哭泣。
而且就算杀了地主分了田,只要县官压着不上报,时间长了官府也就认了。
至于说那些地主的家人,有本事上朝廷告去啊,看看朝廷里那些大员理不理你。
在杨算眼里,这一套行云流水,生来是为造反做配套的程序!
杨算不是什么传统的士大夫,而且他在辽东时就眼光异常毒辣地认识到大明快不行了。
一个百岁老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病,只是偶尔犯些小毛病,吃些药就能好。
看起来老人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的,但实际上那些小毛病则不断地在消耗为数不多的生机。
总有一天,老人会被看起来很小的一场病带走。
此时的大明,就像这位百岁老人,哪怕是有能人在适应当前政治环境下的小修小补,能够取得短暂辉煌,对大明已经行将就木的躯干来说就像是大夫临时开的方子。
不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会因为药物作用的优秀表现让身体越来越弱。
这时的大明要是受到一记重拳也就交代了。
此时农民起义还未发展壮大,但杨算知道辽东的鞑子是个什么情况。
一旦入关,大明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杨算对造反的理解还是老一套,结交底层三教九流搞暴动,发展起来之后结交士大夫获得中间阶层的支持,再跟其他势力逐鹿,最后问鼎。
这种路子不能完全打破旧有秩序,甚至会过度依赖旧有秩序,导致不得不在政治上对自己的盟友进行妥协。
李弘绝不可能接受这种道路,他要从下往上把旧的砸烂砸碎,再在废墟上建立新的秩序。
直接走底层路线,杨算没有这种设想。
又沉默许久,杨算最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起事?”
李弘知道杨算默认算是入伙了,欣喜答道:“让地主们过最后一个好年吧,但也不能耽误了春耕,不然农民们会没饭吃。”
杨算微微颔首,大户家的粮食就算是分了也维持不了多久,生产活动要是被破坏了,分粮食也只能获得农民的一时支持。
李弘继续说道:“到时候还请先生在县里配合学生。”
“怎么配合?”杨算问道。
李弘嘿嘿一笑:“先生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坐堂判案吧。”
杨算摇头苦笑:“瞒不过你呀。”
这些天闲着的时候,李弘总会去旁听杨算判案。
李弘敏锐地发现杨算在判案时总是会对部分家族和小民有所偏坦,对另外部分家族又有所打压。
趁着和杨戌出去瞎溜达的功夫,李弘也把城内的家族情况摸了个大概。
城里的大家大多是乡下地主姻亲或兄弟,又和衙门里的官员和老吏都有结亲。
总之,整个沔县城就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结合起杨算判案的情况,李弘对县里的势力分布情况也能摸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