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那篇特殊的精神秘法，两人在银双的意识空间中交流。

“所以，我该怎么做？”小少爷心念一动。

“如你所见，我现在没有身体，所以什么都做不了……”白发少年小五慢悠悠地传音道，结果，话才说一半，就听见“哐”的一声，一只白皙秀气、但却散发着让人心悸气息的拳头轰然落下，敲在少年的精神力所附着的铁盔上。

顿时，铁盔凹陷的更厉害了，像一口撤退途中被仓皇丢下的行军锅，惨遭千军万马踩踏，最后变成这副收废品大爷都嫌弃的样子。

也就比踩扁的狗碗好一丢丢。

“咚！”

头盔里，少年的精神体如遭暴击，眼冒金星，嘴里“喷水”，当场就趴了。

而且，由于那部源于他人记忆的精神功法的开创者，本体是只章鱼，赋予了修习者可塑性极强的精神力，导致他此刻的画风崩坏严重，让原本只存在于漫画中的受击糗态，照进了现实中。

“说重点。”银双没好气地说道。

“……收到。”

一道寒光闪过，小五瞬间激灵了一下，立刻恢复原本的画风，道：“我需要你像道士役鬼那样，朝我的肉身下令，激活闇印，杀它个出其不意。”

“对了，闇印就是……”

银双捂住他的嘴，“本少爷知道傀儡印，四大属性，闇的能力和大地、空间有关。也大致明白你想干嘛了，废话休再多言。”

小少爷捏着下颌靠近嘴巴的面甲，四指微微发力，就在那硬度极高的金属上留下凹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小五瑟瑟发抖。

随后，银双取出一打符纸，像码牌一样，灵气涌现，将它们在空中铺展开，而后，一手托着铁盔，让里面的人大致感应一番，这才询问道：“看上哪张直说，既是你提出的方案，指挥自然由你来做，我会全力辅助你。”

诸符纸发光，半悬于身前，接触灵气后，皆腾起不凡异象，有的黑烟缭绕，有的火光冲天，亦有紫盈盈的奇竹、宝塔、神剑等器物的虚影映现，一看就价值惊人，绝非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东西。

在精神秘篇的帮助下，小五像切面团一样，从自己的意识团上分割出一缕精神力，具现到外面，都不用他观想，经文自动就发挥作用，将那缕精神塑形，幻化为一只冒着绿光的触手，挨个扫过符面。

接触瞬间，许多信息涌入他的意识里。

因为是一股脑的进来，情报有些过多，各种符的名称、效果……密密麻麻，就像在看一份字体又密又小的文件，一眼望去，根本不知从何下手，显得十分凌乱和驳杂。

虽然没有超出“精神大脑”的处理范围，但也足够令人头大。无奈，他只能从头捋一遍，像看百科图鉴一样，一点点寻找想要的信息。

“烈焰符、爆焰符、土灵符、烟遁符……九龙……神火符？”这检索起来可太费劲了，如果心眼存在的话，小五觉得自己的心眼都要眯成一条缝了。

这个过程相当费神，即便在现实中，不过是须臾间的事，在小五眼中，时间却像过了数周之久，完活后，让他的精神十分疲惫。

不过，累归累，按那部经文的说法，这也是对精神力的一次很好的锻炼，有利于日后修行。

银双想学，还没辙呢。

可惜，结果令人遗憾。

这些符里，大部分是封印了术法之力的攻击型灵符，以及少量用途不明的辅助符，和驭傀、驱尸有关的符并不在其中。

原本在他的设想中，银双买了茅山那么多的雷火金丹，对那些道士来说，绝对是大主顾，哪怕为了留住回头客，也理应送了点添头才对。

毕竟，时代变了。

修仙者的基础货币，已经从灵石变成凡间流通的稀有金属，比如金银。灵石作为一种修炼资源，身价高涨。

一些在仙凡间都有传承，历史悠久的道统，因为遵从古法修行，每天的开销都高得惊人。茅山派亦在此列。

清高的仙人早已隐遁，留在这凡尘中的，多少都会和大世接轨，沾染红尘气，甚至铜臭味。

道士也是要吃饭的嘛。

以往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大概都在末法早期采薇而亡了，留下一段段触目惊心的记载，令后人读起时，难免有种兔死狗烹的悲凉感。

“控制僵尸的符呢？茅山的人没当赠品给你一点吗？”小五急忙问道，这事关他俩的人身安全，磨蹭久了，搞不好会节外生枝。

万一对方脑抽，觉得虚张声势不起作用，吓不走人，于是假戏真做，真就喝上了，赔点血精也要干掉他们，届时威力如天灾般的神通降临，彼此又能逃向哪里？

他可不认为银双的爆发力能夸张如空间跳跃那般，转眼带着他出现在百里之外。

“茅山，控尸？……莫非你说的是敕令？

有的有的，我记得放在这边口袋了……”银双说着，解掉上衣的一枚扣子，单手摸索向缝在里面的内兜，微敞的前襟中，似有旖旎的春光流出……而这一幕，恰好被小五看个正着。

准确的说，他附身的头盔，此刻被小少爷夹在胳肢窝下，被动触发了一次“主角的幸运”，目睹了男人一马平川的胸膛。

说实话，这样的幸运他一点都不想要。

但是下一刻，他就疯狂眨眼，开始怀疑人生。

因为，精神力的余光捕捉到的残像显示，他在一个小处男的衣服下发现了一闪而过的……白布条？！

“嘶”小家伙倒吸冷气，那个是缠胸布吧……

他好像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时，银双前襟一凉，似乎觉察到一股不干净的视线，秀气的眸子瞟去，立刻发现了头盔中这个小色鬼的异常。

不过，远处，那条虬龙周围的天地能量已经紊乱，如同龙卷风般环绕在龙躯周围，光粒子乱飞，照耀出的霞光也变得如毒蘑菇般，色彩越来越鲜艳、深邃，俨然有了失控迹象。

它就像一个不稳定的炸弹，随时有爆雷的可能。

从大局观考虑，银双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和小白毛计较，秋后算账都不晚，所以，啪的一声，一张朱笔绘制、色泽发暗、明显有点年头的黄箓，被小少爷持着，用力拍在头盔的脑门上。

顿时，小五的精神力吃痛，哎呦出声。

他就知道，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还能全身而退不成？对方果然下黑手了。

“下一步怎么走？”银双在心里问道，随时可以施展咒令。

“在脑中试着观想，你的思感可以是水，可以是柔软或者轻飘飘的某种形式，能够蔓延向远方。”

小家伙回应道。

“好，那我开始了。”银双从附近找来一块断裂的青石，半人高，放置那顶破头盔，高度刚刚好。他并指如剑，运转一篇当下普及度较高、报班就能学习的心法，略微观想，精神力汩汩而涌，汇成奔流涌出。

银双天资聪颖，幼时随家人访仙，恰逢山门招收弟子，他那时顽皮，趁照顾他的佣人不注意，混入等待摸骨的队伍里，他永远都记得，当年为他摸骨的长老测完他后，露出怎样一副活见鬼的滑稽神情。

“根骨上佳，百年难觅！”这是那位长老激动站起来，涨红了脸，久久才憋出的话。

可想而知，其家人寻来，澄清误会时，老人得有多失落，笑容垮了之后，完全是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故而即便是廉价的经文，到了银公子这里，亦能发挥出不逊于大教古经的效果。这在末法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天赋！

从外界看，两人间就像凝聚了一条灵链，颜色洁白，曦霞缭绕，神圣不可亵渎。

“道经师宝，灵策玉文，今凭吾敕，发遣符帖，开幽启明。”此时，他吟诵咒文，自身宛若一个广纳四方的漩涡，汲来灵气，黄箓也一摆先前的老旧感，被咒言激活，灌注入灵气后，通体灿烂了起来。

黄箓大亮，并逐渐朦胧上一层雾气，那里仿若在形成一个通道，勾连阴阳两界。

这一刻，银双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轻快感，好像一切烦恼都不见了，灵台澄净无尘，对俗世再无留恋。

他如同化身大道，得到大超脱，大自在，似羽化登仙一般，精神离体，被一种无形中的力量牵引着，进入黄箓中。

“哈哈，我成仙了。”

银双飘了，尝到大自在的甜头，竟被幻境困住，分不清虚实了。

“叱！”

好在一声道音响起，及时将他点醒。

“摒弃杂念，专注于前。”见同伴有点飘过头了，小五严肃指正道。

傀儡术不是儿戏，因为会用到精神力，用符咒驭傀存在一定风险性。

尤其对门外汉来说，一次操作失误，就有可能给精神上带来不可逆的损伤，轻则忘我、断片失忆，重则精神受损，现实中的肉身不是变成活死人，就是傻如痴儿。

“你能看到什么？”

“云雾，一片朦胧，像一个通道，连着极乐……不对，一片像是仙境的模糊之地。”

“再往前呢？”

“一片漆黑，虚无，令人窒息。

我试一下……唔，可以前进，但犹如陷在泥沼中，脚步缓慢。”

顺着指引，小少爷的意识化作一枚光点，闯过云雾朦胧的通道，穿梭于各种奇景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景象再变，一处熟悉的场景清晰呈现出来。

那是墓室的一角，周边散落着一些祭祀用的冥器，以及陶器、瓷器的残片，一位气质空灵如仙的少年静静靠墙坐着，阖着眼睑，仿佛睡着了，让人不忍打扰。

不可思议的是，本应焕发朝气的年纪，少年的头发却早已雪白，浑身上下透发着一种岁月催生出的暮气。

之前和小白毛待一块儿时，感觉还不明显。

如今脱离肉身，仅凭精神临近，这种暮气沉沉感才尤为深刻。

这种衰败气息，银双只在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怪物身上感受过。

“怎样，有感知到我肉体的存在吗？”另一边，那具身体的主人，小白毛向他传音，询问进展如何了。

“我已经站在边上了。”银双心念一动，思绪如电波般回传。

下一步怎么做？

他在心里问道。

此时的他，属于精神思感在远方的延伸，类似一道投影，立在白发少年的身前，只是，若想再进一步，就有些难了。

他像是被一面无形的障壁挡住了，穿透不过去。

“银子。”意识空间中，一声轻唤，银双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到这边。

一大团精神能量出现在这里，化形，变成一个七八岁的小可爱，黑发柔顺，大眼清澈，尤其是白嫩软糯的脸颊，跟个小元宵似的，让人忍不住想揪一下。

银双的意识也跟着现身，形象和真身相比变化不大，十二三岁，锦衣折扇，玉树临风，少年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