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林初抽完最后一口，发现余昑仍在自己身后徘徊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这人嘴比较笨，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吧……看到那二位把你堵在门外，我心说坏了，这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人吗。将心比心一下，病床里要躺的是我的亲人，我就撸袖子跟他们干了，奶奶的，他俩那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吊样子真是欠揍。话说回来，其实在里边探望令妹的是我一个好朋友，她听说令妹的情况以后，还特别请了专家来会诊，她应该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希望你别跟她一般见识……至于门口那两位牛头马面的来头，我实在不清楚，许是另一位进去的另一位‘大人物’的保镖吧。嗨，您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没有官身呐，就一平民。”

“也是职责所在，能理解。”林初面色柔和下来，真按对方说的情况，那自己反倒没有生气的理由了。真能治好妹妹，别说把自己拦在病房外了，就是让自己当众效仿淮阴侯故事，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林初看着余昑忿忿不平的神色，心中细细思量：余昑现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最热血沸腾的时候，家里又多半有长辈身居高位，行事相比起自己来可以无所顾忌得多。而林初自己，作为一个摸爬滚打了多年的中年人，其实并没有余昑心里所预计的那般愤怒。

非要说的话，林初这种更靠近平民阶层的没落贵族比余昑更现实，他清楚自己不是神医妙手，自己进去了不会让自己的妹妹情况好转；别人进去了也不会让她的情况更糟。大人物愿意来做做“关心受灾群众”的表面工作，那不说别的，起码后续得到的医疗待遇会好上很多。

不过据林初所知，京兆尹古先达等一批官员在今天上午已经来探视过，下午来的这批又是何方神圣？听这小子的语气，房间里的其中一位似乎和他交情不浅，另一位似乎是了不得的“大人物”，能和这种大人物一同进去的，想必地位也不会低……那余昑的这位“好朋友”又是何方神圣？帝都官场这么看重资历的地方，竟然会有这么年轻的官员？

他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某些可能，却死活想不明白，于是干脆放弃进一步探究的欲望，反正人家也帮自己的妹妹找了医生，是恩非仇。

他其实是先入为主了，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维盲区，下意识地以为里边又是一拨来探望的官员。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影卫这种缺乏人情味儿的地方，不会有人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严格按照条例朝自己卡里打进去一大笔冷冰冰的抚慰金才是更符合这群人一贯行事风格的做法。

“哥，你能理解就太好了。你看我平时也不抽烟，现在还剩下半盒……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带回去尝尝？”余昑一边说着一边把烟盒往林初的口袋里塞，明显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

林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在面上表现出不适来——他向来讨厌这种直接的身体接触。

他下意识地朝兜里一摸，能清晰感受到口袋里制作考究的烟盒，以及里边塞进的质地坚硬的不明物体。

“你这是……”

余昑想了想：“哥，你也能看出来，我这是刚从家里出来，没怎么见过世面。这几天我也经历过一点事情，多多少少和一些，嗯……不同凡俗的人打过交道，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种可以被称作信念感的东西吧，一看就是和普通人绝不一道的。但是你不一样，”余昑直视向林初的双眼，一字一句都分外认真：“你用一种普通人的信念感，在做和他们差不多的事情。在书里，你这种家伙，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

“我确实是名修行者，”林初没想到会听到一个如此荒唐的理由，摇摇头哑然失笑，笑容里多了些许自嘲感：“但你真的想错了，我只是一个官方修行组织的外勤成员，就像那些国企找的外包一样，只是没犯错误的情况下不会被裁罢了。修行者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吧，待遇和基层公务员没什么两样。一般来说，我这种水平的，一辈子能转正再混个正七品退休就该知足了。大事？立国战争，卫国战争都打完了，现在谩夏需要的是科研型和商业型的人才，哪有我这种武者出头的机会？家里知道我混进现在的部门都连烧了好几天的高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