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高尾和成原本以为八木泽海里只是个读书厉害的精英，在亲眼所见她问话的节奏和重点的精准把握之后才真正体会到，她的能力也足以让她在和自己一样的年纪就成为警部。　　海里现在正在询问今天最后一个和死者木村多平说过话的人，木村多平的下属佐佐木涉。　　“根据你的同事羽田小姐的证言，佐佐木先生昨天晚上留在公司加班，今天早上还和死者说过话，对吗？”　　“是……”佐佐木涉是个唯唯诺诺的男人，眼眶下明显的黑眼圈可以看出他的作息很不规律，经常熬夜工作，“因为昨天写的策划案被木村部长打回来了重写，所以昨天晚上一直在公司加班，今天早上一醒来就把重新写好的策划案交给了部长，却没想到又被臭骂一顿让重新写了。”　　海里在笔记本上写着，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因为太困了……我打算趁着大家还没到办公室就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佐佐木涉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后来突然变得很吵，还听到有人在尖叫，醒过来才听说是木村部长跳楼了。”　　高尾问道：“也就是说，木村先生坠楼的时候佐佐木先生一直趴在桌上睡觉咯？”　　“是啊，大家都看到的。”　　海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顿了一会儿，却又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的配合。”　　“没有的事。”佐佐木礼节性地稍稍躬身，“还是希望能让木村部长的死因早日水落石出啊。”　　　　结束了问询，八木泽海里带着高尾和成又回到了那间资料室，她特意吩咐高尾关上了门。　　“看样子海里酱有新发现了呢。”高尾和成一脸轻松，这个搭档虽然性格难搞，但看起来智商还是有保障的。　　八木泽海里没有回答高尾的话，只是自顾自地来到了木村多平坠楼的窗边。实际上鉴识人员们已经仔细地检查过这里，并采集了一切可疑的痕迹，但她似乎觉得仍然有什么被遗忘了的地方。　　身着西装裤装的精英女警摸了摸已经关上的窗户玻璃：“鉴识人员的报告上说，窗户玻璃上有木村多平的多处指纹，并且有被擦拭过的痕迹。案发时窗户前放着的椅子倒在一边，疑似木村多平不慎失去平衡坠落。“　　“所以是他踩着椅子打算擦掉玻璃上的什么脏东西，所以才不小心坠楼的吧？”高尾感叹道，“这么高的地方也敢这么做，木村先生的强迫症和洁癖也是到了一定地步呢。”　　“玻璃上检测出了泥土的痕迹，但当时第一时间来到这所房间查看状况的公司员工们却没有发现窗户玻璃上有任何异物。”海里分析道，“然而二十八层的高楼，又是木村先生自己专用的房间，按照他的洁癖强度，根本不可能允许有这种污迹存在，也就是说有人弄脏了窗户玻璃，引诱木村先生做出这样的危险动作。”　　高尾想了想，打断了海里的推论：“可是若是有人这么做，她自己不是也有坠楼的危险吗？”　　海里随手从旁边搬了个椅子，踩着小高跟就站了上去，说道：“看上去很可怕，但实际上只要站上去从内侧用小型的喷雾喷上就好了。“　　职业女青年倒是非常自信地站在那曾经让木村多平坠楼的椅子上，但高尾站在下面看着多少还是有些心慌。　　“海里酱你还是先下来吧，挺危险的。”　　然而对方只觉得是高尾胆子太小担心太过，毫不在意地说：“我又没开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一旦想到这是二十八楼，高尾还是觉得有些危险。他自己倒是没有恐高的毛病，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有些担心。　　所以说他果然是天生保姆命？　　　　见高尾如此坚持，海里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站了下来。　　“而且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在知道这是二十八楼的情况下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如果是有人在窗户上做了手脚，木村多平掉下去的几率也不会有多高，除非他是被人施加了外力，比如说，抽掉了他脚下的椅子。”　　高尾听言，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窗户附近的位置：“可是他如果擦的是窗户外边的污迹，一般情况下都能看到有谁进来的情况吧——啊，我知道了，海里酱的意思是有人事先进来，躲在了某个死角吗？”　　海里点了点头，眼神里多了点孺子可教的欣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在杀了死者之后又躲了回去，等到大家进来查看情况的时候混了进去。”　　　　“这样的确能解释……”　　“现在问题只剩下是谁做的了。”海里翻了翻她自己写的记录，问道：“你觉得谁的供词有突破点？”　　“我觉得羽田小姐的供词很有趣，她说‘我一下班就回家了，不过佐佐木因为策划案没过，好像是留在公司里加班了，说不定他能知道什么呢。对了，今天早上我还看见佐佐木又被木村部长骂了一顿，是不是他一怒之下就把部长给推下去了啊？’。海里酱觉得羽田小姐是在祸水东引还是只是单纯的八卦呢？”高尾对于这种像是考校的提问也完全不在意，反倒是轻而易举地用一个反问堵了回去。　　羽田奈美是企划部的普通员工，外貌美艳，身材性·感，是标准的仗着自己貌美就有话直说的夜场女王类型。　　海里眼睛微微一眯，审视般扫了他一眼：“人性是最难断定的，所以我不会在有有力证据证明她可疑之前作出判断。”　　“这样的话，我们的搜查不就又回到原点了吗？”高尾叹了口气。　　“不，可疑的地方我觉得还有一个，直木百合江。”海里说，“直木百合江，她的供词你还记得吗？”　　　　高尾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说了‘那天早上因为木村部长说过有工作要做，我也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原本是打算在木村部长进资料室工作之前去整理一下东西的，不过中途因为肚子疼我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之后就发现木村部长坠楼了’。”　　“我当时问到了为什么要整理东西，直木小姐的解释是担心忙碌于工作的佐佐木先生会遗漏掉将房间恢复原样，第二天被木村部长责骂。”八木泽海里用食指点了点下巴，“在同部的职员口中，直木小姐和佐佐木先生平时交情并不密切，但却能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并且愿意为了他这么做，真是个善良的女人呢。”　　高尾回想了一下直木百合江的温柔模样，说道：“光看长相和气质的话的确是很典型的软妹呢，在相亲市场上应该比较吃香才对……”　　海里见高尾不由得看了自己一眼，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你是想说我在相亲市场上是滞销货吗？”　　“咳咳，当然不是，海里酱这么优秀的女性根本不需要去相亲，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嘛。”高尾也不是什么想要嘲笑海里嫁不出去的直男癌患者，只是下意识觉得直木百合江和八木泽海里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就这么联系到了一起。　　海里啧了一声：“有时间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如好好分析案件吧。我认为，如果直木小姐真的细心到那种地步，而且也真心想要帮助佐佐木先生让他不受到死者的责骂，那深知死者作息习惯的她应该来得更早一些才对吧？“　　　　“可她肚子疼这是意外事件吧，如果没有这件事，她或许能赶得及替佐佐木先生检查房间有没有恢复原样。”高尾表示反对。　　海里沉思了片刻，又说道：“这也只是个值得怀疑的地方而已，谨慎起见，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科搜研那边还在对现场采集的证物进行深度解析，只能等等看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了。”　　八木泽海里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耐，她原本是想给这个自来熟又甩不掉的高尾和成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个案子比她想得还要复杂。　　高尾和成胳膊搭上了海里的肩膀：“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去我认识的居酒屋喝一杯吧，下班之后。明天再好好工作。”　　“我说你好歹也是搜查一课的人吧，就不能更紧张一些吗？”海里不解，她以前在神奈川的时候，那里的气氛倒是比这里紧张不少。　　高尾摆了摆手：“又不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紧张不起来不是也正常吗？反正我们二系都是捡一系的漏子，如果不是那边忙不过来了，我们才不会有什么大案子呢。当然也不是不想找出嫌疑人，但若是每个案子都要那么紧绷绷的，在干到退休之前我们就全都心力交瘁而死啦。”　　　　海里冷笑一声：“那到时候功劳属于我，你可别在一旁可怜兮兮地掉眼泪。”　　“那可不一定呢，正因为我是你的搭档，所以才更不想输给你呢。”　　高尾和成朝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