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堂所说的话，基本上全是他内心想要坦白的。

那日在画舫上，要不是卢钊着急忙慌地抽走纸张，苏北堂早就在那首词后面写上苏东坡三个字了。

这些天他也从京都各个地方听闻了此事，众人都在想方设法寻找那位苏姓作者，有人甚至出高价请人寻找这位文学大家。

此时苏北堂要是露面的话，确实是一个绝好的契机，说不定还能借机大赚一笔。

然而他并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苏北堂清楚自己是借了苏老先生的光。

画舫上已经做了一回文抄公，再当面说这首词是自己所作，他苏北堂不会去做那么不要脸的事。

也可能是自己说的话语起了作用，探花郎申桐再次从沉思中醒悟过来。

“既然是梦中仙人所赠，那北堂兄可否将这首词的剩余部分给补全？”

申桐想着此次过来，就算苏北堂矢口否认了自己是那首词的作者，那他也可以借此从对方口中套得那首词的上半部分。

却见苏北堂只是轻轻地摇头，依然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北堂兄的意思是上半阙你也不记得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没必要补那上半部分的内容。”

“这又是为何？”申桐忽的起身，他很不理解。

就算你真的是被梦中仙人所赠诗，如此大好的机会，只要把上半阙的内容给补全，那必定受到许多人的重视。

但眼前这人却像是一个不开窍的孩童，一点也不考虑其中的利益。

苏北堂起身，走到窗前凝望外面湛蓝的天空。

“我说过，这词并非我所做，如果我此时将它补全，不就是借机发横财吗？”

“可这又有何关系，北堂兄只需补完便可，我自当替北堂兄保守此事，绝不公开。”

申桐还是不死心，他是真的想要知道那首词的上半部分。

眼下京都到处在都传唱这首词，如果能补全，兴许还能让大衡的文风更上一层楼。

站在窗前的苏北堂并不是故作高深，不想把这首苏老先生写的望江南给补上，而是他不能补。

这首词前半部分涉及到的某个地名在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他要是随意给补全，那些京都的文人也未必懂得全文什么意思。

到时候这件事要是传开，难免会有一大堆麻烦事和麻烦人找上门，那他和紫萦的安稳日子可真没几天能过的了。

见到苏北堂一言不发地站在窗前，申桐叹息，道：“北堂兄，这么好的机会你本可以名声大起，又何必如此死脑筋呢。”

“这不是死脑筋，这是原则上的问题。”

苏北堂转身，目光坚定地看向对自己一脸惋惜的探花郎申桐。

“倘若这词真是我所作，那我便大方承认，可这词本就不是我所作，那我有何脸面能借他人之手来夺得那不属于我的名分呢。”

猛然间，申桐想要反驳的神情一震，他好似回忆起了某些事，整个人的脸色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可是没人会知道。”

“有人知道。”

苏北堂目光灼灼地看着脸色逐渐发白的申桐。

申桐抬起有些难看的脸色，语气结巴的问：“谁？”

只见苏北堂拍了拍自己心口的位置，这一个举动，霎时让申桐有些站不住脚跟。

紧接着，申桐便听到苏北堂再次传到他耳边的话语。

“我苏北堂虽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但也绝不会去做违背良心的事，人要想能安心的苟活于世，不就是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吗。”

“问心无愧。”

申桐低声念叨这四个字，转而他目光看向苏北堂，颤颤巍巍地问出一个心中积攒已久的问题。

“北堂兄，倘若一个人借他人之手夺得名分，若那人想悔改，他还有机会吗?”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非对错只在一念之间。”

苏北堂的话好似给迷茫许久的申桐打开了一扇窗。

也不知眼前这书生到底是为何原因，从苏北堂拒绝补全整首词开始就一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