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定州有一人,名唤焦挺,因他生得样貌凶恶,言语莽撞,性情拗执,不晓人情,故无甚人与他相交,众人皆唤他作“没面目”。
这焦挺在定州城内扎欢门做营生,别无本事,只有家传相扑掼交,十分了得,他自幼学此,久练自化,熟极通神,待到弱冠之后,便在江湖上寻些厉害的比试,未遇对手,定州人等却不知晓。
此年冬月,天降大雪,一连下了半月,那焦挺不曾赚得生计,平日又无积蓄,心下苦闷。这一日焦挺捱不过,见雪不甚大,便制了些许胡饼,用柳簏盛了,绰著出门贩卖。
出得门来,焦挺见点点杨花漫洒,丝丝绒线乱舞,树梢堆满玉脂胶,檐头皆是晶蒺藜,心下甚忧,便往镇平桥而去,待来到镇平桥,道了一声苦也,那镇平桥堆冰卧雪,成了一个冰雪堡子,行人不得过桥,便不来此处。焦挺见此叹了一声,正没个去处,见一个小哥唤他,忙近前答话。那小哥道:“你这柳簏上插着一个胡饼,可是要卖胡饼?”焦挺答道:“此胡饼乃极好胡桃所制。小哥可要买些则个?”那小哥道:“若是价好,可于我二枚。”焦挺道:“便二十文罢了。”那小哥摸出二十文递于焦挺,焦挺接了钱,揭开柳簏,取了两枚胡饼与他,便要去休,那小哥却扯住焦挺大叫道:“你这汉子制得甚胡饼?如铁一般?快还我钱来。”焦挺道:“休得胡说,如何便如铁一般?”那小哥焦躁:“你这丑汉好无道理,怎说我胡言?”焦挺见他言语无礼,不由愠怒,便从柳簏中取了一枚胡饼咬去,果然如硬铁,却是冷久了,焦挺无奈,将二十文还了小哥,那小哥犹自嚷闹,焦挺只是不理,自顾行去。
胡饼既不得售卖,焦挺无计,忽想起一人,这人名为李丙,与焦挺同做扎欢门营生,此番去寻他,好拆借些银钱度日,主意已定,焦挺行往李丙家,待到李丙家,却不知他家便宜,便在门外声唤李丙。李丙正在家中炊饭,闻听焦挺唤他,便出门来看,二人相见叙礼,李丙问道:“这般雪,你为何至此?”焦挺答道:“求哥哥援俺则个。”李丙道:“既是有事,屋中叙话。”焦挺不曾买些果子,又知他正自炊饭,便道:“不可叨扰哥哥,只是今俺家中断了银钱,特来寻哥哥相援。”李丙见焦挺柳簏上放着胡饼,又不肯入家中,便暗忖他来拆借银钱,却不舍些个胡饼,如此悭吝,好没道理,便道:“多日未得营生,家中银钱将尽,正不知如何是好?偏巧你却来了。”焦挺闻言面赤,无话可答,转身去了。李丙见他不辞而行,心下不悦,自归家去了。
焦挺四下乱走,不觉又至镇平桥,忽想起驭太平车邓小六,这邓小六驭车时,日日须过这镇平桥,虽与我无甚往来,却也相识,他往日擅为积蓄,权且去寻他一试。焦挺便买了些棠梨韵果、凝霜青柰、糖糜枣糕几样果子,来寻邓小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