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结束后,青峰随意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背上书包就打算先走。 还没走多远,就在走廊上被绿间叫住了。 “青峰。” “今天是你值日吧,和你同组的小岛正在找你。” 不好,被抓住了。 青峰在心里暗叹。 “是吗?” 青峰扯了扯松垮的领口散散热气,笑着打哈哈。 正准备说几句话蒙混过去。 “绿间君”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青峰立刻就慌乱了起来。自从在学园祭上知道千叶理惠可能对自己抱有某种程度的好感后,青峰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尽管自己对她也挺有好感的,但到底算不算喜欢他也一时没有想清楚。 还是进展太快了啊。 现下,他第一反应就是避免直面对方。 看到青峰提起脚步就想走,绿间伸手想拽住他“等等。” 青峰却没理他,加快了脚步,只留下一句“今天我有急事得先走,帮我跟小岛说声抱歉,下次补上。” 临走前还眄了绿间一眼。 那眼神里蕴含着几分惆怅:无知的人真好。 “刚刚的那个是青峰君吗?” 看着前面那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理惠问道。 “恩。”想起青峰走之前看自己的奇怪眼神,绿间觉得很疑惑。 他那种一天到晚都很闲的人哪会有什么急事,忙着去睡觉吗? 肯定是逃掉值日的借口。 “总感觉,青峰君最近有些躲着我呢。”理惠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也许是错觉。”想到刚才青峰急忙逃走的样子,绿间还是安慰她。 “单细胞的人做事是没什么条理可言的。” 那个笨蛋,脑子里肯定又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绿间在心底毫不客气地评价自己的队友。 “应该是我想多了。”理惠的语气有些无奈。 回家的时候,理惠特意绕到家附近的公园那边。 仔细找了找,果然看到了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单薄身影。 “黑子君今天也在努力的练习啊。” 自从上次碰到蓝发少年以后,理惠时不时会来公园附近的篮球场看看,也碰到过对方几次,一来二去,就和黑子渐渐熟悉了起来。 “千叶同学。”黑子看过来的眼睛明净,没有一点杂质。他右手抱着一个篮球,说话时微微喘着气。 以往理惠都是打过招呼后,呆上一会时间就离开。 今天的话。 “黑子君,介意我当你的陪练吗?” 现在身上还穿着体育课换上的运动裤,用来运动再合适不过了,刚好可以看看黑子的能力。 这个地图名叫黑子的篮球,那对方的篮球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当然可以。” 黑子点点头,那一眼就望得到底的眸子里满是认真之色。 “能有人当陪练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就这样说定了!”理惠走上前,有些跃跃欲试,最近她也是学习了一点篮球技术的。虽然在黑子面前肯定是班门弄斧。 “千叶同学先来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理惠接过球,摆好姿势。 她先右手运球,随后忽地上前,在对方跟上后,突然重心下压,上半身向左移动,掌心向下拍球。 这一招假动作最近跟秋山亚子学的,上身虽然左移但脚下却没有动,待对方被迷惑后,就迅速过掉对手。 本以为能顺利靠假动作穿过黑子,可没想到少年完全没有被她骗过,依然紧紧地跟着她。 一连试了好几次,黑子一直都挡在她前面。理惠只好选择放弃过掉他的打算。 她心里有些急躁。 呼,赌一把吧。 后撤一步,摆正姿势,右手手掌托好球,五指自然分开,趁面前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球投了出去。 “咻。”篮球划过一道弧线,堪堪落进篮筐。 真Lucky!投进了。 “千叶同学球打的不错呢。”黑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马马虎虎啦。”只是运气好刚好投进去了而已。 “倒是你,完全都没有被我骗到。” 秋山亚子是校女子篮球部的正选,她教的假动作按理来说应当是很不错的,可现在一点用都没有。 黑子真不愧是这个地图的关键人物。 “只不过是偶然罢了。” 少年一点也没露出高兴之类的神色。 真是个谦虚的好少年,理惠不自觉地这样想道。 “接下来,换你了哦。” 不知道黑子还会带给她怎样的惊喜,理惠不由得期待起来。 只学过几招进攻的动作,在防守方面懒得一塌糊涂的千叶理惠被轻而易举地过掉了。 盯着越过自己头顶上方的篮球,理惠心想,既然都叫“黑子的篮球”了,那黑子拥有这种水平的技术 球离篮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 “嘭”地一声,球砸到了篮板,狠狠地反弹了回来。 也是应该的。 理惠睁大眼看着朝自己飞过来的篮球。“小心!” 有了上次被砸到的经验,这次她没有拿手去挡了,而是把头一扭,“咔擦”,因为用力过猛,她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 球恰好从耳边飞过,理惠仿佛听见了急促的风声。 “千叶同学,你没事吧。”黑子神情紧张地上前询问。 “还好。”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幸好躲过了。 “都怪我技术太差了。”黑子的脸上盛满了愧疚之色。 “刚刚只是个意外吧。” 绝对是巧合吧,巧合。 自己都能投中的球,黑子怎么可能投不中。 “再来一次好了!”理惠很有信心地鼓励。 二十分钟后。千叶理惠对黑子哲也 2:0 千叶理惠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 偷偷扭了扭到现在都还有些疼的脖子。自己当初听到的真的不是“赫子的篮球”吗? 一次投不进可以说是巧合,可是次次都投不进这也太… “真的很感谢千叶同学陪我训练。” 黑子捡起地上的篮球。 “今天就到这里好了。” “黑子君是今天的状态不好吗?”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理惠问出了口。 “平常一直都是这样的。” 黑子的声音有些赧然。“虽然都在努力的训练,但是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也在三军呆了将近一个学期了。” “这样下去,晋升到二军也是不可能的事吧。” 蓝发少年的脸上浮现出几许迷茫之色。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话-- 此时,千叶·洗脑·惠竟然无话可说。 她可以对没有信心的小栗直子说出“才能这种东西,如果自己都认为没有的话,大概一辈子都会止步不前了。”这样的话,可是对黑子... 连她这种接触篮球没几天的人都比对方的命中率高。 “黑子君会继续坚持下去吗?” “会的。”这下语气一扫之前的迷惘。 看着黑子坚定的眼神,理惠有些动容。 在这种毫无希望的情况下,可以称之为执着了吧。 能有这样的执着,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篮球。 “真的很了不起。”理惠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黑子没太听清她的话。 “没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说出称赞的话反而像是一种讽刺。 和黑子道别之后,理惠陷入了深思。 陪练期间,又获得了100点的能量,说明黑子应该是关键人物没错。 可是,他到底特殊在哪里? 看来得长期观察了。 东京某画展。 因为是双休日,来参展的人络绎不绝。 在一副巨大的水彩画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年。 少年有着鸢紫色的半长发,象牙白的肤色。虽然外型如柳树般纤细,但短袖衬衫下裸/露的手臂可以看见微勃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像是经常从事某种运动的人。 “请问一下。” 少年向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寻求帮助。 “有什么事吗?”工作人员很热心地走过来提供服务。 “这幅画的作者怎么好像没有听说过?” “这次的展览面对的主要是是青少年,因此挑选的作品作者的年龄都不大。” “您说的这幅画是今年全国青少年绘画大赛获得特等奖的作品。” “好的,谢谢你了。”少年很有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 工作人员走后,鸢紫色头发的少年又站在画前许久。 这幅画的作者似是对颜色有着很好的把控力,大胆使用鲜明的“色彩”冲击,完全打破了一般人对水彩画的印象。 画上所绘的是夕阳将近的那一刻,血红的夕阳被缭绕的云雾所遮掩,只剩下最后一点光芒,有种即将消逝的美感。苍穹之上,浓稠到近乎艳丽的紫将天际漂染成一片瑰丽壮美的暮色黄昏景。 就是这样一个黄昏,夏子再一次去了学校附近的公园。 高耸的银杏树下,依旧坐着那名身穿白色套装的中年女子。 她亲切地朝夏子打招呼“是夏子啊,好久不见。” “我见到你的女儿了。”夏子的语调有些哀伤。 “是吗?”中年女子有些讶异。 “她现在已经好多了。” “不过她想和您最后道个别。” 夏子不顾女子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由于执念而一直停留在这里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女子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夏子忽然有些不忍,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您已经死了。” 声音有些哽咽。 中年女子愣住了,就那么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夏子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发起了呆,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呢? 早些时候,公园附近的马路上发生了一场车祸,一名女子在事故中逝世。 是因为放不下还未成年的女儿吧,才会忘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仍然按照生前的轨迹活动着。 女子本来白皙的面容上慢慢浮现了斑斑血迹,身上的白色套装也出现了破损的痕迹。 看这样一张可怕的面孔,夏子心里却没有丝毫恐惧,“您直接和弥生说话,她是听不见的。” “等到晚上弥生睡着的时候,走到她的身边,她会知道的。” 似是想起了一切,女子望过来的茶色眼睛在暮色下温柔到近乎悲戚。 “谢谢你,夏子。” 回到家的时候,夏子第一次和隔壁的老人打了声招呼。 第二天,弥生兴奋地跑过来找夏子,脸上露出了一个酒窝。 “夏子,夏子,我昨天梦见母亲了!” “真好呀。”夏子听见自己这样回应。 “呐,夏子,今天晚上,我能和你一起睡嘛?” 弥生的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 晚上,在被窝里,弥生悄悄地把头凑过来,在夏子耳边说话。 “我昨天和母亲道别了,母亲说她要走了,叫我好好照顾自己。” “我还提到你了。” “母亲说夏子是个好孩子哦。” 弥生蓦地一把抱住了夏子。 “就是太孤独了。” 夏子只觉得轻抚过耳边的气流痒痒的,吹进了她沉寂了许久的心里。 在弥生的陪伴下,夏子的笑容多了起来。可是,离别终将会到来。 弥生要走了。 快入夏的时候,弥生告诉夏子,她被父亲那边的亲戚收养了,将要搬离这个海边小城。 分别的时候,弥生拉着夏子的手千叮万嘱“一定不能忘记我。” “我到了那边会给你写信的!记得要及时回复。” 在开得繁茂的青藤下,夏子郑重地点头。 转瞬即逝的相逢与离别,每一个瞬间,都会化为美好的回忆永留于心。 一天,夏子发现自家的院子里,飞过成群的小白蝴蝶,在老枫树的树干处低舞。仔细一看,原来在枫树弯曲的树干下方一个小洞里,寄生了一株紫花地丁。 白色的蝴蝶在淡紫色的花瓣上飞舞,实在是美极了。 在老枫树上发现了新的生命,这个认知让夏子很是欣喜。 春去冬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夏子不再排斥黄昏,也不再对亡灵们视而不见。 她交了许多新朋友:有自战后就一直留在学校里的女学生,自称是游泳健将的男青年,还有些是因为出海捕鱼而丧身大海的县城里的居民。 秋天的时候,斜对面那户人家的儿子回来了一趟,自那以后,那个慈祥的老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又是一年春天。 但见樱花开,令人思往事。 在校园里漫步,夏子又想起了弥生。 接走弥生走的那户人家看上去很和善,应该会好好照顾她。 从弥生寄过来的信也能看出她过得很好。 又是一个秀丽的黄昏,冥冥的暮色淹没了整个世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枫木清香,默然伫立在自家庭院夏子使劲地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 弥生说不定也在看着这片天空呢。 就算隔着世界的桎梏,只要看着同样的黄昏,那微弱的共鸣感就会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屏障传达给对方。 心弦似被轻轻拨动,画中所传递的情感在这一刻仿若无比清晰。 “逢魔时刻…吗?” 唇齿间的话语几不可闻,鸢紫发男生的声音有着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纯澈,十分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