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良嫔偷眼望了望即墨澜后,才小心翼翼道:“这世皆知太子宠妻,宠得无法无天,甚至为了太子妃可以与皇上翻脸,这说的好听是太子情深似海,说得不好听就是美色误国。
这太子是什么人?
是未来的国君!
如果这么宠着太子妃,时间长了太子妃就会无法无天,太子妃不管怎么说可不是咱们西秦的人,而是大昭大将军之女,要是她对太子心存利用的话,到时对西秦不利,咱们西秦岂不成了引狼入室?
臣妾想一定要防患于未燃,趁太子妃还未站稳脚跟之时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这是西秦的土地,由不得她乱来。”
即墨澜听了脸上现出沉重之色,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文良嫔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臣妾身为皇上的妃子,生是西秦的人死是西秦的鬼,更有两个皇儿是西秦的皇子,当然事事想得比较多一点,再说了就算太子妃没有异心,但小心些总是好的,臣妾想让她撤了封号,也算是警告之意,反正她不是爱太子的人么,这太子妃的名份她应该不会在意才是。”
即墨澜听了沉吟不语,对着文良嫔道:“你先下去,让朕好好想想。”
“是”
文良嫔掩住了唇间的笑意,慢慢的退了下去,她与即墨澜十几年的夫妻了,她能不知道即墨澜最忌讳什么么?
即墨澜再宠着即墨离,但也绝不会允许牝鸡司晨之事的,所以莫离殇就等着倒霉吧!
即墨澜皱着眉往御书房走去,文良嫔的话如雷贯耳在耳边不停地回响。
莫离殇为人聪明又深得即墨离的宠爱,虽然明月精明强干,但却经不住美色的诱惑,就如他曾自认会对素素专一痴情,却终还是未曾敌过当年淑妃的诱惑,以至于素素郁郁而终,而文丞相却权倾朝野,如今已然有些不轨的迹象。
他眉眉紧紧地皱着,神情有些恍惚,心中叫道:素素,朕该怎么办?
经过荷苡塘,那里是素素最爱的地方。
他蓦得驻足,站在了荷塘边,看着满池的残荷,素素的脸似乎从水中浮了起来,他惊了一跳,往后倒退了数步,再定睛看时却发现只是涟渏微澜,哪有王素素的影子!
他苦涩地笑道:“素素,你可是还在怪朕,所以一直不肯到朕的梦里来?”
回应他的却是瑟瑟的秋风与无尽的萧条。
他慢慢地坐在廊间,看着烟雨朦胧间的湖心,陷入了无边的沉思。
世人皆道他是先帝的远房侄子,出生后就是王爷嫡子,四岁后更是荣耀无限,他也一直过得风生水起,一路上充满了鲜花锦绣。
过继给皇上叔父后,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皇宫的一切,放纵着自己的情感,与堂妹素素花前月下,情爱深深,他也曾是羡慕皇叔父与皇婶之间矢志不移的恩爱,他也发誓这辈子以皇叔为榜样,要自始至终地爱恋素素一人,宠爱她,一直陪到她地老天荒。
可是这一切都在他十几岁时让他改变了,真相让他几近崩溃,原来他根本不是王府的嫡子!
他根本不是即墨家的人!
他只是母妃与人偷情的野种!
原来即墨王爷姬妾众多,除了例行的几日去他母妃的房中,平日里终日流连的是妾室歌女房中,母妃一直过得不幸福,春闺寂寞间竟然与人私通,并怀上了他,他当时只觉这是谎言,这是中伤,他是堂堂的太子,怎么可能是别人的野种呢?
可是他知道不是,因为这么说的人是他的母妃,是给他生命的人!
那一刻他恨不得杀了母妃,可是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那昏黄错乱的眸子泛着期待的女人,他掩住了满腔的愤怒远远地站在那里,恨恨地盯着她。
他知道她没有理由要骗他,她只是想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把事实真相告诉他!
可是他情愿她不曾告诉他,那么他还能生活在无上的荣耀中!
而这个真相却将他送入了地狱,因为这血淋淋的事实只要他想起,就不啻在提醒他野种的身份,提醒他现在的所有都是他偷来的,他偷即墨家的!
他冷冷地看着那个女人伸出枯干的手,想握住她最后的温暖,他没有伸出手,终于厌恶万分的转过了身,任那女人的手慢慢地滑落,听那女人呼出最后的浊气,孤伶的离开了人世。
他是带着恨意离开王府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王府之行,改变了他,他已然不是那个阳光积极的男人而是满带了一身的阴郁与黑暗。
素素一如既往地爱他,可是他低下的身份让他变得多疑了,他总觉得她的笑容中有嘲弄,甚至她的一言一行虽然与以前没有区别,但是却透着高人一等的颐指气使。
他内心有鬼却以为素素识破了他,他在对待两人之间的情感变得小心翼翼,再也不是那个随心所欲意气风发的男人,再也不是温润如玉谦和淡雅的太子!
他变得患得患失,变得心胸狭窄,变得疑神疑鬼,因为他知道他没有别的依仗了,只有素素是他的命中贵人,即使将来事实揭露,只要有素素的爱,他依然可以站在高位。
不平等的爱注定了悲剧,他的隔阂让敏感的素素感觉到了,她总是心疼的追问他,说要与他分解所有的忧愁,如果是以往他会感动,可是现在他却认为是素素在试探他!
爱情之中有了猜忌那是可怕的,可是他怎么能告诉素素这最可怕的事实?
他本来就不如素素高贵,如今更是云泥之别,他怎么能够说出来?于是他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变得烦躁,变得暴躁,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可是素素一直还是爱着他,直到她怀孕了,那一刻,他是如此的高兴,如此的幸福,他发誓要忘了过去,抛开一切,他只是素素的夫,是孩子的父亲,无关任何的身份,他只想着让素素开心让素素快乐。
可是素素的好友文淑芳进宫了,她父亲文贵只是四品侍郎,但由于她精通琴技,又长袖善舞一直是素素地闺中蜜友,以前即墨澜虽然见过她却并不在意,但如今素素怀孕了,她出现的机会多了,却经常在即墨澜的眼前晃悠。
这时即墨澜才发现这个文淑芳身为文家嫡女长得千娇百媚,而且温柔软弱,就如一朵温室的花禁不起一点的风吹草动,她一言一行都让人心生怜惜。
听她讲述才知道原来她虽然是文家嫡女,但文贵宠爱妾室,她母亲根本连文贵的面都见不着,要不是母亲生了她哥哥文顶天,估计连主母的位置都会被小妾给挤了。
听了文淑芳的话引起了他心中的波澜,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感在他的心中泛滥,相处中,文淑芳总是毫无主见,什么都依赖他,什么都要问他,连每日里素素吃什么水果都得咨询他的意见才会喂素素。
他一面感激着文淑芳对素素的全心照顾,一面又感动于身为男人的骄傲,与素素在一起,素素是独立的。
因为生下来就是公主,予取予求,什么都是特别有主见,一些小事从来不用麻烦他的!他与素素在一起平等自由,可以像朋友。
可是与文淑芳在一起不是的,她就象一朵菟丝花,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依附他而生存的,总是那么依赖于他,就如鱼儿对水的依赖,让他产生的强烈的保护欲,满足了他身为男人的那种骄傲,这恰恰让他深埋在心底的自卑得到了释放,这种对文淑芳强烈的保护感在随着素素肚子越来越大时,竟然演变成了怜惜。
他终于还是错了,在那个炎炎的夏季,看着她酥胸微露的娇羞模样竟然做下了错事。
他永远记得素素痛不欲生的眼神,他哭着求素素的原谅,可是素素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痛苦的捂着肚子。
那一夜素素生下了明月,而他却没有生为父亲的喜悦。
全身冰冷,他爱素素,他不能失去素素,可是他该如何对文淑芳交待呢?那不是文淑芳的错,是他的错!
素素出了月子,虽然不再理他,却抬文淑芳为文淑妃了。
这一刻他感激莫名,素素总是善解人意,他以为素素是原谅他了,可是他错了,素素从此不再理他了。
他天天借酒消愁,终日里颓唐不已。
这时又是文淑芳陪在他的身边,一直陪着他,接受着他的怒气与残暴,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文淑芳的身上,可怜的文淑芳却逆来顺受,直到生下了两个孩子。
看到了这两个孩子,他惊觉他连自己的太子都没见过一面,时间却匆匆三年过去了。
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再去见素素,可是素素对他却形同陌路。
这一刻他愤怒了,他是皇上,他不是下贱的野种,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什么素素会这么违背于他?
视他的真情于不顾?
他不过是犯了一次错误,她就判了他死刑么?
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他只是肉体上出了轨,可是他一直还是爱她的,他的心里只有她!
她为什么不依不饶?
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公主么?
难道她知道了他的身份而看不起他么?
他被无边的愤怒与多年的压抑还有长期的思念冲昏的头脑,他强暴了素素,那一刻素素在他身下流着泪,任他一夜暴行。
事后他仓惶逃去,不敢再去见素素,怕看到素素痛不欲生的脸,怕看到素素蔑视的眼神,怕看到素素对他冷淡漠视的态度,可谁知道数月后竟然传来素素怀孕的消息。
这一刻他欣喜若狂,他与素素又有了孩子了。他疯了似的冲到了凤栖宫。
可是他却被拒之门外,根本看不到素素,直到明玉出生,他还是没有看到她。
他天天去她的栖凤宫,可是迎接他的永远是那扇紧闭的门,终于有一天他门开,可是他不是带着欣喜去的,而是带着无尽的伤痛走进去的。
他看着躺在床上面上苍白形销骨立的素素,恍若隔世,这时的素素已经不会对他冷眼相待了,已经不会对不屑一顾了,因为她连呼吸都停止了,她终于带着无尽的恨走了。
她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根干枯的梅枝,那是他们的定情物,他依然记得那年冬天,漫天雪舞,她笑得天真烂漫,他采了一根梅花插地她的发间,那时她比花还娇艳。
她说要永远珍藏这朵花,因为里面全是他的爱。
她临走时带着这朵花,可是他的爱却不在了,但她还是带走了,他不知道她是想带走他的爱,还是带走对他的恨。
可是他知道他恨自己,恨不得自己也去死。
那天的天气也如今天这般透着阴霾与森然,一如他的心陷入了无边的阴暗之中。
“皇上,下雨了。”这时内侍李公公走到了即墨澜的身边打断了他的冥想。
“噢。”他猛得惊醒,再次看向了烟雨笼罩的荷塘,轻叹道:“真快啊,又到深秋了。”
“是的,皇上,秋季雨凉,还是早点回宫吧。”
“回宫……”即墨澜苦笑了笑,多少年了,没有了素素,这皇宫就是一座牢笼。
“文丞相最近怎么样了?”
“自从皇上封文菲儿为德妃后,文丞相似乎更活跃了。”李公公想了想躬身回道。
“活跃好啊,朕就怕他不活跃!”即墨澜听了古怪地笑了笑。
“皇上圣明。”
“圣明?”即墨澜听了讽刺的笑了笑,冷寒道:“朕要真是圣明就不会有今天的地步了。”
李公公默不作声,只是跟在其后。
“对了,宣韩忠来见朕。”即墨澜走了数步突然对着李公公命令道。
李公公一愕,才道:“是。”
莫离殇闲来无事在太子宫里做了个秋千,眼下正荡着开心。
即墨离下朝后见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身后,欲吓她一跳,却被她猛得一个翻身,小脚踢向了他的脸。
他措不及防差点被踢了个正着,好在他武艺高强一把抓住了她的小脚丫,调笑道:“龙金点翠凤为头,衬出莲花双玉钩。尖小自怜行步怯,秋千裙里任风流。穿花茎,上小楼,浅尘窄印任人愁。”
莫离殇听了大羞,嗔道:“大白天的吟些淫词浪诗,免得让人笑话你不正经。”
“哈哈,大白天的你就把小脚送到我的面前不是让我轻怜蜜爱的么?”说完轻轻地脱下了莫离殇的鞋子,亲了一口。
“讨厌,你疯了么?”
莫离殇大羞,猛得收回的脚,将他推开后忙不迭的将鞋穿上,啐道:“你好歹也是太子,做事这么荒诞,到时世人要说我红颜祸水迷惑了太子了。”
即墨离听了眼一冷,森然道:“谁敢这么胡说八道?”
莫离殇轻笑道:“敢不敢说我不知道,不过今儿个来了两拨刺客了。两拨都是冲着我来的,一拨是来警告我的,一拨说是来要我命的。”
即墨离勃然大怒道:“什么?这皇宫之中竟然还有刺客来刺杀于你?看来禁卫军统领是做到头了。”
“嘿嘿,你也莫怪禁卫军是吃素的,实在是两拨刺客来头太大了。”
“什么来头?”
莫离殇又好气又好笑道:“一拨刺客来了就对我说:主母,对不起了,我们得走个过场。”
“啊?”即墨离听了,气怒道:“韩忠他疯了么?”
“呵呵,韩忠当然没疯,不过得意楼受了你父皇的委托来吓我的,没想到韩忠阳奉阴违将此事告诉了我了。”
即墨离听了恨道:“这老头子天天不知道想些什么?是不是纳了文菲儿后在文菲儿身上找到了青春活力了想弄点事来做做?”
“听说是文良嫔怕我牝鸡司晨,父皇觉得应该找人吓吓我,让我安份一点。”
“无聊!”即墨离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又皱眉道:“还有一拨是什么人?”
听了即墨离的话后,莫离殇忍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道:“还有一拨是魔宫的人,不过他们可是收了文良嫔的银子来的。”
即墨离听了也失笑起来,道:“这真真是有趣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不过你们魔宫的人也是,明明知道你是少主还敢接这趟活?”
“为什么不接?文良嫔给出了十万两黄金啊,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白给的,我为什么不要?”莫离殇笑得跟个偷腥的小猫。
“十万两黄金,好手笔啊!”即墨离听了冷笑连连,道:“这文丞相平时孝敬的真不少。”
“文丞相也是拿俸禄的,居然十万两黄金眼睛不眨地给了后宫,可见他手上还有多少十万两啊!”
莫离殇说到钱那眼睛眨得跟星星似的亮。
即墨离看了捉狭地笑道:“口水流出来了。”
“哪有?”莫离殇用手抚了抚唇,发现即墨离坏坏的笑,顿时不依的扑到了即墨离身边挠起了他痒痒肉来,嘴上嗔道:“看你还敢捉弄我!”
即墨离一面躲一面笑道:“哪有啊,明明你那样子就像是暴发户家的娘子,眼睛全是冒着金光,哈哈……”
“你还说?我还不是为了你么?这居安思危,多攒点钱放在身边怎么了?”
“好好,都是为夫的错。为夫这就跟娘子赔礼!”即墨离抓住了莫离殇的小手,柔声道:“娘子想为夫怎么赔礼?”
“让我想想。”莫离殇歪着小脑袋想啊想啊……
看着莫离殇可爱的样子,即墨离浑身一紧,只觉腹部一股热线涌上了心头,他暗哑着嗓子道:“别想了,为夫知道怎么做了。”
“呃?”莫离殇抬起眼看向他,却看他充满欲望的眼,心头警钟顿时响了起来,可是不容她反抗,被即墨离一把点住了穴道,将她抱在怀间道:“娘子,让为夫今天在床上好好服侍你,权当赔礼。”
莫离殇大囧,却苦于无法动弹,为什么每次她总是被欺侮的那个?
“韩忠,告诉得意楼的人,本楼主买父皇的人头!”
即墨离埋头看着奏章,待韩忠进来后,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啊?”韩忠呆了呆道:“那可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谁让他要吓离儿了?他这阵子不是返老回童了么,你就给本楼主找些人陪他练练,练到他脑筋清楚了。”
韩忠唇抽了抽,这算什么事?这老的要杀儿媳,这儿子要杀老子真是乱了套了。
不过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硬着头皮道:“是。”
“还有,那文良嫔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利用父皇来对离儿下黑手,真不错,既然如此,本楼主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找人扮鬼吓她几日,她手上的人命没有几十条也有数十条,心虚的很,相信这些日子会让她终身难忘的。”
“是!”韩忠这次回答的干脆利落。
他正欲退下时,即墨离道:“你知道该怎么对父皇说吧。”
韩忠抽搐了下唇,头痛道:“属下知道。”
是夜即墨澜正在伏案批阅奏章,突然一阵风刮了进来,出现了一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