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本官看你非为致仕,而为至死!”王琼拍案怒喝,桌上珍馐菜肴震动,酒盅倒下,酒液撒在桌布上,殷染成花。
杨潭垂头,目光凝重。
他非官场新兵,他曾经也春风得意过,当时王恕宰执天下,他站队王恕,品尝过权力滋味。
可随着王恕黯然下野,丘濬一党甚嚣尘上,他的仕途就没落下来了。
虽然丘濬死去二十多年了,但他依然影响着朝堂,比如阁臣蒋冕,就是丘濬门徒。
这也是杨潭谄媚杨廷和,杨廷和置之不理的原因。
政治确实没有永远的敌人,可当朋友却需要对等地位。
他没有政治资本,只有空有头衔的户部尚书名头,根本没资格做杨廷和的朋友。
就如今日,他不刺激王琼,王琼根本就懒得理他。
“天官,户部事您最清楚,一旦揭开,天下难安。”
杨潭低着头,如念经般自言自语:“下官致仕后,万岁必请邃庵公出山,以大司农位酬之。”
“秋税未及,春税又到,天下若生板荡,粮食难安。”
“饶是邃庵公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查清粮储积案,届时邃庵公引咎辞职。”
“而天官又要将大明担负在自己肩上,蹒跚前行。”
“下官言尽于此,此乃投献之言,请天官饶过下官,允下官致仕!”
杨潭姿态放得极低。
他也站在权力顶峰过,当年是王恕麾下得力干将,又被皇帝收拢,官至户部尚书。
现如今,犹如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只想求后半生安稳。
如若你们都不肯高抬贵手,那么我杨潭也不是软柿子!
他今日和王琼坦露心扉,也是在示威,我杨潭不是软柿子,大不了一起死。
王琼扶起酒杯,倒了一杯,轻饮一口:“宗渊,何必要致仕呢?”
杨潭眸光猛然发亮,却强忍住激动:“下官无才无德,政治眼光拙劣,难以胜任大司农高位。”
当官的,不是谁都是一往无前,为了政治抱负豁出一切的。
更多的是得过且过,顺顺遂遂,才是更多寻常官员所求。
“宗渊妄自菲薄了。”
王琼走过来,将杨潭扶起来,把倒满酒的酒杯放在杨潭手中:“你我公务往来多年,我知道你的能力。”
“户部在我走后,尚且井井有条,都是你杨宗渊的功劳。”
杨潭嘴角狂抽,这可不是他的功劳。
而是王琼在户部党羽秦金、李充嗣等人的功劳,王琼虽然离开了户部,但户部权柄仍在王党手里。
只是,皇帝病重后,秦金、李充嗣不怎么听话了而已。
王琼安抚着杨潭坐下,吹捧几句,话锋一转:“宗渊所料不错,邃庵公入京,板上钉钉。”
“内阁尚有一阁臣缺额,若宗渊愿意,本官可保你入阁。”
杨潭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不是激动,而是恐惧,以阁臣酬之的事务,绝对要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他头顶上无人撑腰,他不敢放肆。
那些敢改革的人,不是本人多么有勇气,而是他头上有人撑腰,换他杨潭来改革,早晨上疏这个想法,晚上就横尸街头。
“下官年事已高,无心仕途,请天官高抬贵手。”
杨潭见多了起起伏伏,他想卷钱跑路了,哦,叫急流勇退。
“宗渊勿怕,内阁有缺额,最近首辅会组织廷推,廷推一位阁臣入阁。”
“以宗渊之功劳,往上一步,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