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个班的孩子们一团乱麻的时候，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来了！来了！我来了！滕中月！玛丽亚娜！我来了！”

一种做贼心虚的疑虑在第一时间涌了出来：“老师！老师来了！”

孩子们顿时觉得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谁！谁告了密了！”“老师！怎么来得这么快！”“老师！是老师告的密！不关我们的事！”“老师不会告密，谁说是老师告密的就是谁告的密！”“老师！就是老师最会告密！”……

不用去猜是谁告的密了，喊“来了”的人来了。那是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孩。红扑扑的圆脸，大又亮的眼睛，两条齐肩的小辫，扎着黄色的蝴蝶结。程卉一眼就认出了她，不高兴地说：“她来干什么！”柳磬笙问程卉：“你认识她？”程卉气呼呼地说：“不就是那个跳现代舞的吗！又不怎么样，还那么多人捧她！”柳磬笙自语：“何彬彬啊，原来她是。”程卉不高兴，说：“你知道还问我！”柳磬笙一笑：“确定一下总是好的。”说完，冲着女孩叫：“你是谁！不报上名来不许来！”女孩一怔，大声回答：“我叫何彬彬！滕中月！玛丽亚娜！你们俩个都不要动！我马上就来！”程卉立刻警惕起来，问：“你想干什么！凭什么叫我们不要动！”何彬彬说：“献花！我去给你们买花，马上来！”别人献花，柳磬笙会高高兴兴地接受，何彬彬献花，柳磬笙立刻想到了耳朵里常听到的一些闲话：“现代了，传统舞早该进棺材板了。现在舞台就该是现代舞的。”她心一寒，手一捏，用硬得冷冰冰的声音大声说：“站住！你给我不要动！我去买花，给你献花！”何彬彬愣住了，问：“你给我献什么花！我又没名！”柳磬笙“嗛”了一声，说：“当我不知道你的名！现代舞的小先锋！不用你为我们这些老古董送终，我来给你献花！”何彬彬听得急了，不明白献花是怎么让她和送终挂上的，但是的确有人也经常这样挂的。但是自己是没这意思，只是她说不清，只能叫着：“不是送终！是献花！献花！是献花哎！”程卉一看到何彬彬就不痛快，就是因为耳边总有人说：“芭蕾舞这种折磨人的舞，早该没人跳了。现代舞才是健康的。”这会儿听见柳磬笙说“不用送终”的话，心里特别痛快。她一口咬定：“献花就是送终！”说完，一拉柳磬笙的手，说：“走，跟你一起去买花，送给她，哼！”

泪水瞬间从何彬彬的眼里喷涌而出。她颓然坐在地上，咽咽呜呜，似是自言自语地诉说着：“我是怎么好搞到这么背（运）的！好不容易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了，想给她们送点花，结果被人误会！为什么啊？为什么哪个都能给她们送花，就我不行！”

何彬彬的话，柳磬笙听在耳里，停下脚步，轻声问程卉：“我们，是不是弄错了？”程卉也觉出了不对，说：“她好象不是那个意思，她好象是我们的观众，而且还是仰慕你的观众！”柳磬笙还有点想不过来，问：“她，是我的观众？她不是跳现代舞的吗？老是吼我们这些老舞种滚下去的……”程卉听了，心里一阵不满，觉得柳磬笙的偏见太深了，打断她的话，说：“吼哒？我也是观众，我就没吼。我就是鼓掌。明明知道看的是资料片，任冰姬跟本听不到我的掌声，还是要鼓，而且还要鼓得热烈！你不要把不是你那个舞种的人都说得不是人！”

柳磬笙的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听够了冷言冷语，忽然听见有一个人在自己的母亲退出舞台后还如此痴迷地热爱，有一种感动，又有一种失落：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观众啊！

失落之余，她定了定神，说：“这件事是我偏见太深了，没留神，把自己的观众伤到了。我想想怎么挽救。”程卉一听，慌了：“怎么办！现在去承认错误，脸上太难看了！那个观众也是我的。我也……哎呀～今天怎么弄得这个样子的！”柳磬笙无奈地说：“她是普通观众我肯定不会犯这个错误。”程卉立刻说：“我也不会。”柳磬笙双手一摊，说：“她是同行，而且还蛮有名的，我就一糊涂，把舞种矛盾迁怒到她身上去了。”程卉激动地抓住柳磬笙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说：“我也是！我怎么也想不到，跳现代舞的会喜欢我们芭蕾舞。”柳磬笙提醒她：“你拿的是我的手，不是我妈妈的手。”意思是：把我手放了吧，别捂在胸口了。谁知道程卉笑得甜甜地，幸福地把柳磬笙的手背贴到自己脸上，说：“就是滕中月的手，我就喜欢滕中月的手。”

这一切，何彬彬都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她抬起头，任由两行泪如瀑布一般地倾泻，直着嗓子大声哭嚎：“她这个样子都可以了，我连献花都不行！太欺人了！你们老的就会盯着我们新的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