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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纨绔少年的浪子回头(十七)

第六十五回鱼龙混杂的江湖

过江龙成立的叫蟒蛇帮(瞧这名字取得)。这些帮派,多是走投无路的穷人和一些混混,帮主都是敢打敢杀的亡命之徒。但他们身后,或多或少有一些高门大户的影子;一方面保护高门大户的利益,一方面打击其对手。平时都是欺负普通平民。

蟒蛇帮“总舵”在贫民窟边缘一座砖窑和几间稍微像样的窝棚。过江龙以前和牛二就是冤家,打打杀杀几年了,谁也不服谁。

“帮主,小的今天看了一场笑话。”一个机灵的小鬼头道。

“二狗子,什么笑话?”过江龙嘴里叼着一根草,懒洋洋道。

“那牛二带着十几个人去找以前有名的呆霸王的麻烦,结果二黑碎了蛋,张三断了腰。”断了腰当然是夸张。

“呆霸王?是什么鬼?”

“那呆霸王,以前是个纨绔子弟,打架斗殴是把好手。”

“那呆霸王前辈,几十岁了?”

“这个,帮主,他,他还没满十五岁。”

过江龙惊跳起来:“这么小?”他眼珠转了几下:“二狗子,你盯着他,找机会请他吃个饭,结识一下。”

二狗子苦着脸:“帮主,我们,钱不多了。”

“买些酒菜,自己弄了请他。”

“帮主,人家是高门大户,看得起这些?”

过江龙眼珠乱转:“你还是盯着他,我到时候亲自拜访。”

赵德昭没想到,他在黑虎帮和蟒蛇帮眼里是香饽饽了。

不过他压根没放在心里,回归了三点一线的状态:练武、习文,回家陪娘亲。

即将进入腊月,赵德昭作为他这一支的“族长”(只有五个人,赵李氏,赵德昭,李四娘,赵九叔和锦儿),还有得忙呢。

他的“家产”,有大大的赵宅,小小的六十亩永业田和三十五亩祭田,确实又豪华又寒碜。好在全免税赋和徭役。

过了几天,唐牛儿这个“包打听”给赵德昭汇报情况。

“赵少,去年中原那边遭了旱灾,官府又不救济。那些百姓只好变成流民,往有粮食的地方求食。临江府县生怕他们过来,就把卫所和巡检、衙役都派出堵住路口。”

“旱灾,应该不至于这么惨吧?”

“据说,后来又来了蝗虫,颗粒无收。”

“嘶~那可严重了。官府怎么不救济?”话未说完,赵德昭猛省自己又问了个“何不食肉糜”的问题。

“原来如此。官府的力量出去堵流民了,出现了空白,黑社会帮会就冒头了。”赵德昭自言自语。

“就是就是。我们临江县府,另外还有好几十个帮会呢。”唐牛儿点头不迭。

“这段时间,没人找你麻烦吧。”赵德昭问道,啃着果饼。

“嘿嘿,没有没有,买卖顺利着呢。”

“那就好,有什么事,给赵九叔说。我走了。”

这些帮众,大都是穷苦人,赵德昭也不愿意为难他们。只是二黑亲手打了、抢了唐牛儿,必须严惩。其他的,关我屁事!

到这个时候、甚至后来很长时间,赵德昭完全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想宏大理想。他的愿望就是考进体制内,当个悠闲的不大不小的官员。然后做个小腐败的地主,孝顺孝顺母亲;过着“千亩地、百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惬意生活。

所以,黑社会只要没惹到他,他不会和他们打交道的。甚至,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不介意帮帮他们。

就算是潇湘馆,也暗中扶持了几个帮会,水上的和地上的都有。因为做生意,最怕无赖子赖上你。

二楼琴室,柳妈妈道:“生意,比上个月要差些了。”

柳可卿道:“没办法,大雪天寒,人都不愿意出来。”

这时,京师派来暗中操控潇湘馆的代表,管财务的康六进来道:“魁首说的,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现在市面上不太平,人们出来没有安全感。还是柳妈妈有先见之明,暗中和漕帮、黑蛟帮等搭上了关系,来找麻烦的少多了。”

“见过六叔。也不是妾身一个人看到这一点,其它几家青楼都是如此操作。对了,六叔,这个月的例钱给他们送过去了吗?”

“刚刚派阮小六送去了,就上来给您禀报一声。”

柳可卿道:“花钱买平安。”

柳妈妈道:“是的,省的三天两头来闹事。虽然不怕他们,但膈应人,影响客人心情。”

一会儿,阮小六回来禀报:“漕帮堂主很客气,没其他条件,他们请我们调查一个人。”

康六问道:“什么人?”

“说有个人冒充漕帮的船头,去长乐坊赌场赢了六千两银子。他化了妆,化名叫朱富。”

“这怎么调查?我们也不是六扇门的。”柳妈妈道。

“他们也没做指望,只是让我们留意一下。看会不会乔装打扮到潇湘馆来玩。”阮小六道。

康六道:“这个可以答应。不过我想他不会这么傻吧,还会以朱富的名义来潇湘馆找姑娘。”

类似的戏码在其它几家青楼同样上演,结果也差不多。

赵德昭没想到长乐坊和漕帮都盯上了朱富(他)。

从长乐坊来说,六千多两银子虽然不算太多,但也是一大笔银子,够赌场打手们半年的月例银子了。

对于漕帮来说,如果朱富真的是他们的人,那赢的银子不要给堂主上贡吗?不要给兄弟们分润一下吗?如果朱富是冒名顶替的,那也相当于“挂靠”漕帮呀,不也得交“挂靠费”吗?

但六千多两银子也不算特别多,所以长乐坊和漕帮也没花较多的人力物力去追查;只是给各处高消费场所打了个招呼,碰碰运气。这就给赵德昭留下了一些时间。

运河以漕帮最大,淮江里却是黑蛟帮;然后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帮派,鱼龙混杂。

陆地上,黑虎帮和蟒蛇帮只能算小帮派。大的有四家,按方位划分势力范围:青龙帮、白虎帮、朱雀帮、玄武帮。

这些大帮派都有高手坐镇,比长乐坊的小马哥厉害多了;自己也有大生意。他们和临江府官府查案的六扇门隐隐约约有点关系,但与锦衣卫井水不犯河水。

小帮派和临江县官府有牵扯。当时黄周星找杀手就是通过一个小帮派,但不是黑虎帮和蟒蛇帮。

天气晴了一天,连续几天又是阴天。赵德昭正走着,忽然感觉腰部有人挨了一下;他反应飞快、一把抓住,却是一个黑瘦的半大小子:“你敢偷我!”

“不,不是偷,是给您,送信。”那半大孩子手腕被抓、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德昭松了手,一检查,钱没有丢。腰带里确实有一张小纸条:“你是谁?谁给我的信?”

“我叫二狗子,是蟒蛇帮帮主过江龙给您的信。”

赵德昭看那纸条,惨不忍睹、完全不知所云。扔了准备走,二狗子道:“我们帮主请您喝酒。”

“没兴趣。”赵德昭大踏步走了。

二狗子不敢跟上,那边是富人区,他这种人是不准去的。

垂头丧气的二狗子回去禀报,过江龙摸着下巴上的短须:“看来,我得表示诚意,亲自去拜会了。”

他和张三武艺半斤八两,张三被秒杀,他自认为对上呆霸王也差不多下场;唯一的有利点是他和黑虎帮不对付,可以争取为呆霸王这个读书人效劳,提前投资。

不得不说过江龙还是有一定超前眼光的。

最近,临江府(县)城里发生了十多起黑帮火拼,还出了好几起人命案子,把知县黄文柄整得焦头烂额。但他手里无兵可派,仅有的几个衙役还要保护他自己呢。于是,他决定向知府求援,利用四大帮派镇一下场子。

知府也怕惹出大麻烦,派师爷秘密约见四大帮派帮主,约定他们镇场子后的利益分配方案。这就导致四大帮派逐渐超越官府,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东城是青龙帮地盘,帮主名叫韩得财,四十五岁了。他的功力还要超过沐虎,打通了八条经络,已到了初级中期,在四大帮派里名列前茅。

一个包打听低低禀报:“那个呆霸王,是个纨绔子弟,最好打架斗殴。那天他打败张三,感觉没有内气,只是动作快、准、狠,倒有点像军中样式。”

“真的没有内气?”

“那天小的刚好在场,亲眼所见。”

“这么说来,他确实是个好苗子,才不到十五岁。可惜他走的是读书科举的路子,不能让他加入本帮;否则本帮主忍不住要收他为徒,一身本事也有个传人。”

“据说,他和知县公子黄周星有过节。”

“知县管不到我们,老夫直接向许知府负责。不过这正好可以利用,你随时关注他,必要时帮帮他、结个善缘。”

“谨遵帮主之命。”包打听退下去了。

“唔,有趣,一个举人之子居然是武学奇才。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走多远。”韩得财有点见猎心喜了。

“启禀帮主,那蟒蛇帮进攻黑虎帮,夺了一个堂口。”

“死人了吗?放火了吗?”

“都没有,连棍棒都没用,拳拳到肉。”

“那就别管他们。只要不放火、不死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人正要退下,韩得财喊回来:“你带几个人,去流民那里,招一些好苗子来。给他们父母一些钱粮。”

“帮主英明,属下告退。”

可是,还是出事了。

北城淮江边,两个帮派对峙,分别是巨鲸帮和灰狼帮。

“灰狼,你的小狼崽,居然勾引我的小妾!你说吧,该给我怎么样的交代!”

“臭鱼,你自己不行,满足不了你的女人。我儿子帮你代劳,你不感谢感谢,还要什么交代。”

“气死我了!兄弟们,上!”

双方呐喊着,棍棒拳脚一起挥舞起来。

感觉头上绿油油的,臭鱼打出了真火。他瞅空子悄悄拿出匕首,对准灰狼帮少主快、准、狠地一刀插进肚脐眼、再搅了几下。那少主大叫一声、气绝而亡!

这下惹恼了灰狼帮!帮主惨叫一声:“我儿,你死得好惨!臭鱼,你不守江湖规矩。弟兄们,杀~”

双方因女色动了刀子,但见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当玄武帮赶到分开双方,已死亡了十七人!

这下黄文柄抓瞎了,那个地盘正是临江县管辖。许知府闻知大怒:“黄文柄,你不想当官了早说,别连累本知府!”

黄文柄使劲弹压,抓了臭鱼和灰狼,打入死牢,这两个帮派就此灰飞烟灭。他给许知府送了厚礼,上下再多次打点,费了老鼻子力才把事件按下去。

最大的赢家就是玄武帮和许知府了。

赵德昭在回家路上,遇到了唐牛儿:“赵少,那个蟒蛇帮过江龙帮主找到我,想拜见你。”

“哟呵,他还知道曲线救国啊。他给你多少钱?”

“嘿嘿,三十文。”

“三十文就把我卖了呀。算了,去见一见也好。”

见赵德昭很给面子,唐牛儿很高兴,殷勤地在前面带路。

到了地头,赵德昭大失所望:这是什么帮派嘛。一个破庙,百十号歪瓜裂枣的帮众,面色只比流民好那么一丢丢。

过江龙施礼道:“见过赵少。”

赵德昭观察:过江龙身材精瘦,曾有过较为系统的炼体。从功力来说超过牛二一筹;但牛二胜在体型巨大、天生神力。两人因此势均力敌。

“你找我来,有何贵干?”

“公子是读书人,又功夫高强。我等孤魂野鬼,想提前投资,欲投奔公子效力。”

“我现在可是很穷,没有余钱养你们。”

“不敢要公子钱。只要公子指点我等武艺,今后我们还会给公子孝敬……”

“我暂时没时间和你们玩……”

“我们可以等公子科举得胜后……”

双方经过“友好”协商,赵德昭有了第一支弱小的势力。

第六十六回大灾初次显现

赵德昭皱着眉喝着劣质酒,过江龙歉然道:“赵少,我们才起步,确实没得钱。不过,这日子比家乡那边好多了。”

“家乡?看你名字,过江龙只是绰号吧,你真名是什么?家乡是哪里?”赵德昭随意问道。

同时取出三串铜钱给二狗子:“去买点好酒菜来。”

二狗子接了,飞跑出去,一会儿买了回来。赵德昭扔给二狗子一个猪蹄,和过江龙边吃边聊。

“在下也不瞒你,我是军户逃户。”

“这是可以想象到的。我看你的武艺,颇有军中路子。”

“赵少好眼力劲,我就是中原那边卫所军户。”

“军户不至于吃不起饭吧。你们有田有地,自给自足;还不用交皇粮国税,只是服兵役。”

“赵少,你说的都是国初的事情了。”钟奎苦笑着,开始讲述卫所军户制的来历和现状。

卫所制是梁太祖朱温所创,他吸取历史上屯田制经验,是一种寓兵于农、收屯结合的建军制度。梁太祖朱温曾得意地说:“我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米。”

军户就是一户人皆是军籍,且是世袭。它的主要义务,便是出一男丁赴卫所当兵,称作“正军”;其他的子弟称作“余丁”。正军赴卫所,至少要有一名余丁随行,以助其生活。一般正军身死,则以户中壮丁补充。

由于军户负担沉重,故多给予田地(正常一正军五十亩)。且正军免全部差役,而在营余丁及原籍下的一丁也可免差役,以保障其生活和供给正军之生活。

正军服役于卫所,必须带妻同行,以安定生活并生儿育女;每一正军有房屋、田地,每月还有军饷(但实际情况经常拖欠)。行军时发给口粮,军装则须自备,武器则由国家以匠户生产。

军户在营,分为守备和屯田二部分,比例不定、按时轮流。屯田固定上交粮食,以供给守备及官吏、还有储存作战备粮,其目标在于养兵而不耗费国家财力。

不可否认,在开国初期,这样的制度非常实用。但是,随着承平日久,卫所制度以飞快的速度崩坏。

简而言之,就是万户、千户、甚至百户很快就官僚地主化,军户的土地被私吞、剥夺,军户实际上沦为军佃户,甚至其负担比百姓的佃户还高!他们的职责没有减少,负担更加沉重,军饷被吞没。最后,军户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做下去就只有饿死和折磨死!就开始了逃亡和哗变。

且看一个朝廷大员的奏章:“……今欠饷愈多,饥寒逼体。向之拿钱借债,勉制弓矢刀枪,依然典卖矣!多兵排列武场,(冬天)金风如箭,馁而病、僵而仆者纷纷见告矣!每点一兵,有单衣者,有无裤者,有少鞋袜者……所辖之军,其饷银自去年初到今,分毫未领。各军兵虽复摆墙立队,乘马荷戈;而但有人形、全无生趣……各军始犹典衣卖剑,今则鬻子出妻。始犹沿街乞食,今则离伍潜逃……”

看看,军户惨到什么样了!这样的军队,可以保家卫国吗?

军户逃散,卫所人手不足,就以罪犯补充、比如柳可卿的父亲和家里的成年男人!罪犯,有当军人的荣誉感吗?他们比原来的军户还要桀骜,除了死亡,逃亡、哗变,哨聚山林、落草为寇……愈演愈烈、恶性循环!

赵德昭不寒而栗:“原来如此,卫所军户制已经崩坏到如此地步了呀。对了,你的家乡和名字呢?”

过江龙苦笑道:“我的名字,自己都快忘记了。我叫钟奎,汝州府千户所小旗。”

“你们军户都活不下去了,老百姓想来更惨。不过,你是个小旗,怎么也算官身,为什么逃亡了呢?”

“是的。我得罪了上官千户的亲属,欲置我于死地。”

原来钟奎的一个兄弟伙开了个酒馆,生意很好。突然一天来了个纨绔,带着几个好手把兄弟伙胖揍了一顿,强夺去了酒馆。兄弟伙找到钟奎,他就带着几个手下,打败了纨绔和那几个高手,夺回了酒馆。没想到那纨绔的姐姐刚刚成了上官千户的小妾,正得宠。千户为舅子出头,设下计谋,勾引钟奎带着腰刀进入军机重地;然后抓住他、要治他“腰悬利刃,谋刺上官;勾结匪寇,刺探军机”的大罪。正在紧要关头,两个兄弟伙劫了狱。他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趁上官千户还没反应过来,在一个月黑风高夜,三人摸入千户家,杀了上官千户和他一家老小十五口!

“好在我还没成家,没有拖累。和两个兄弟伙一起逃了出来,浪迹江湖,他们俩死了,我最后误打误撞来到了临江府。”钟奎说着说着,虎目含泪!

千户一家被灭门,震惊了豫省卫万户。其万户发下海捕文书,捉拿钟奎等仨人。三兄弟东躲西藏,数次陷入险境;历尽千辛万苦,最后被官兵追上,被迫跳入淮江。两个兄弟伙沉入江底,只有钟奎一人幸运地活着漂到了临江府。为了活命,改名过江龙。他死过一次,所以警惕性高、敢下狠手!

“我听说小旗炼气要打通两条经络,你怎么才炼体入门?”

“说来,现在卫所不但崩坏,军官的功夫早就见了鬼了。我是小旗,根本没有机会、也没那个财力炼气,谈何打通两条经络!上级军官,百户、千户、万户……大腹便便,都是养尊处优的白胖富翁形象。大多数军官连骑马都不会了,学文官坐轿;他们别说炼气,都拉不开弓、举不起刀枪了。就靠钱多养家丁保护他们,那些家丁确实武艺高强,几乎达到禁军标准。而钱,就是靠搜刮军户、吃空饷、喝兵血!”

怪不得钟奎只有初级的炼体、而且他们三兄弟能轻松杀死千户(本来应该是炼气初级)全家十五口!如果是国初时,小旗绝对被千户秒杀;而小旗打败牛二则是分分秒秒的事。

“既然我们有缘,我可以指点你炼体。但你可能三十岁了吧。炼气,一是年纪大了,一般要十岁开始炼气为好;二是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赵德昭拍拍钟奎的肩膀,诚恳道。

“能得赵少指点,三生有幸。不过,我今年二十五岁,只是看起来老相。当然,炼气我想都不敢想了。”钟奎拱手弯腰致谢。

于是赵德昭让钟奎打了一套军队常用拳,根据对钟奎眼法、身法、劲气等,指出了他的缺陷和改进方法。

钟奎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对赵德昭深深一鞠躬:“虽然我比你大十岁,但你就是我的恩师!”

“呵呵,只是稍稍指点一下,当是我两切磋一番,不要说恩师什么的。好了,说说你们逃亡路上的见闻吧。”赵德昭还没出过远门(小时候父母带去京师不算,因为那时没记忆),他希望通过这次机会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外面的世界。

“我们逃出来后,一路看到中原大地的惨景、竟然比我们卫所还要惨!我们能活着逃出来,简直就是奇迹。”钟奎颤抖着讲述沿途所见所闻。

首先是开春以来,年降水不足一尺,到五月至九月旱情加重,湖竭、河涸现象遍及各地;禾苗尽枯,庄稼绝收。人吃人的严重现象发生了。

严重干旱还伴随着蝗虫灾害和严重的疫灾,使灾情更趋严重。大旱遍及全区域,禾草皆枯,河水深不盈尺,草木兽皮虫蝇皆食尽,人多饥死,饿殍载道,地大荒。大片旱区人相食。绝粜米市,木皮石面食尽,父子夫妇相剖啖,十亡之八九!

新年以后,石米涨到银三两至五两,加上沉重的赋役,民不聊生,大量灾民弃耕逃亡,很多村庄变成无人村。伴随旱灾出现蝗灾、疫灾,导致了小农经济的全面崩溃,并激化了社会动荡。

钟奎没说全面的是,这次大旱,不仅仅是豫省,它遍及晋冀鲁豫陕甘宁,范围之大,灾情之烈,几千年罕有。

题外话,且看一大臣奏疏:

“……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最可悯者,某某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

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然臣犹有说焉。国初每十户编为一甲,十甲编为一里。今之里甲寥落,户口萧条,已不复如其初矣。况当九死一生之际,即不蠲不减,民亦有呼之而不应者。官司束于功令之严,不得不严为催科。如一户止有一二人,势必令此一二人而赔一户之钱粮;一甲止有一二户,势必令此一二户而赔一甲之钱粮。等而上之,一里一县无不皆然。则见在之民止有抱恨而逃,飘流异地,栖泊无依,恒产既亡,怀资易尽,梦断乡关之路,魂消沟壑之填,又安得不相率而为盗者乎。此处逃亡于彼,彼处复逃之于此,转相逃则转相为盗。此盗之所以遍天下之故也。”

赵德昭后世身在地球时空的改革开放后的时代,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他虽然是贫困乡村的孤儿,却也没有饿肚子的经历。关于饥荒,也就在电视里看到过那些可怜的非洲灾民,但那毕竟是远方异国,难以感同身受。

今天,看着身边这个精瘦的汉子,冷漠的表情、颤抖的语气,讲述那非人的惨景!赵德昭第一次感到,这世界恐怕没想象的那么美好;他对自己的选择开始怀疑:“科举,真的能让我和我的家人幸福安康吗?”

但是,不走科举之路,还有其他的路吗?

赵德昭一时间陷入茫然、彷徨之中。

钟奎揉了揉眼睛:“让赵少见笑了。”举起酒杯,向赵德昭示意了一下,使劲喝了一口酒。

“有什么可笑,也不是你的错。”赵德昭和他共饮一杯。

“赵少,对于运作帮会,我没经验,还是有点没谱。”

“我也没经验。你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断变强。我给你一个建议:和黑虎帮和解、联合。那牛二,我看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你找个时机,我可以居间说合,两帮合一。”赵德昭准备告辞了。

“那我就多谢赵少了。时机一到,我亲自来请你。”钟奎站起来,和二狗子一起送别赵德昭。

三天后,牛二听说是呆霸王说合,很爽直地答应了。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请赵德昭作证,两帮正式融合。

赵德昭给他们起了个很拉风的帮名:龙(蟒蛇)虎(黑虎)帮!钟奎和牛儿大喜,居然跪下拜谢。

钟奎毕竟技高一筹,就做了帮主;牛二为副帮主。大致清点一下,有帮众两百来人;能打架的也有百多人。

赵德昭可没时间掺和这些芝麻大的帮会杂事,约略指点了一下他们的发展方向:比如收了保护费就要真的保护这些人的人身财产安全、获得信誉等等;还有一些自力更生方面事宜,比如尝试做一些小商品、一些小买卖等等。

钟奎和牛二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龙虎帮运作走上正轨后,经赵德昭指点,挂靠上了青龙帮,成为青龙帮下属分堂。

赵德昭也因此和青龙帮帮主韩得财结识,成为忘年交。

建立龙虎帮,赵德昭相当于投下一枚闲棋冷子,后来还起到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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