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突然，他感到有人在他身后用力一推。还没等他作出反应，他就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下不断地跌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面部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岩石表面上。紧接着，夹杂着碰撞声、摩擦声，还有叫骂声，罗姆、霍比格紧跟在他的后面，然后就是其他的矮人，最后便是芙卡宁娜。

“你们没事吧。”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来。透过顶部传来的微弱光亮，卡洛勒隐隐约约地看见说话的人好像是最先下来的乔科。

“你觉得我像没事的样子吗？芙卡宁娜，你这个疯女人。”霍比格大叫道，而其他的矮人更是叫苦连连，“这下面真他妈黑。啊——什么东西？”

“是我。”芙卡宁娜没好气地说道，“叫你在上面扭扭捏捏半天不下来，非要我踹你。”

“好了，别吵了。”卡洛勒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这里太黑了，我们赶紧找出口出去。”

他刚说完，一团火光就从他身后亮起。是乔科，他将自己的衣袖扯下来半截，然后裹在一根他从上面带下来的树枝上做成了一个火把，并划燃了一根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柴，将树枝上面的布料点燃。火光照在大家的脸上，同时也照亮了四周。

他看着前方的石壁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甬道，在黑暗中延伸、分岔——洞穴下面的情况看起来十分复杂。“走吧，我们靠近一点，别掉队了。”

芙卡宁娜走到他的身边笑道：“看来你们人类的逃兵有时候还是挺有用的呢。”

卡洛勒瞪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小心地迈步向黑暗中走去。大家就这样几乎排成一列，在乔科略微前举的火把照亮下，于黑暗中小心地挪步前行着。

无论是在石壁上、地面上，还是在顶部，到处都布满了尖锐的石凸角，稍不留神就会被它们擦破点皮。矮人们挤在一起，时不时会不小心碰撞到彼此。刚开始他们只会互相骂几句，到后来随着甬道越来越挤，互相碰撞到的次数增加，他们干脆直接互相叫骂，最后骂得太激烈了，事态逐渐上升，演变成了打架。

“你他妈在挤什么？”

“你过去一点不行吗？胖得像头猪一样。”

“你他妈再说一遍？”

“你再他妈地猪叫？”

“去你妈的凯克，我小心我干死你！”

“来呀！”

就这样，在原本狭小的甬道中，矮人们乱斗起来，原本走得好好的队伍一下子乱成一团。

前方就是一个岔路口，随着矮人们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在甬左前方的甬道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

“你们听，前面好像有东西。”卡洛勒提醒道。但矮人们没有理会他，反而打得越来越激烈了。

乔科也停下了。看到这一幕，罗姆贴着卡洛勒后退了几步，不断喊道：“你们别打了，有什么事情出去再说。”

但打斗仍在继续，而嘶吼转变成了嘶鸣，并且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

“说了别打了！”芙卡宁娜快步挤到后面去，上前给了霍比格和另一个离得近的矮人脑袋一巴掌。

打斗声逐渐停了下来。霍比格摸着自己的脑袋，委屈地低下了头：“你干什么，给我一下子一巴掌，脑袋被你打得嗡嗡的。”

“你活该，都说了别打了。你们这些矮人怎么脾气这么暴躁呢？”看着霍比格和几个矮人谁也不服谁的样子，她举起拳头继续说道，“怎么，还不服？不服每个再来两巴掌。”

一道小小的黑影从甬道里窜出，尖啸着落在卡洛勒的肩上。

“啊！这是什么东西。”他尖叫一声，靠在石壁上。

大家朝他看去，所有人几乎都瞪大了眼睛。

“我的胡子啊，这个小玩意儿怎么长得跟你的那头龙一样？”霍比格看了看他肩上的小飞龙，又看了看一旁的芙卡宁娜，“该不会你的那个什么希夫列尔已经死了吧？然后它的一部分灵魂又变成了它小时候的模样。”

“你才死了呢！还有，是‘他’，不是它，他可比你们这些不会说话的矮个子聪明多了。”芙卡宁娜倾身仔细观察着小飞龙，“啊，好漂亮。”

小飞龙浑身的金黑色鳞甲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金红色的亮光他警惕地朝她发出了尖锐的嘶吼声，然后跳到卡洛勒的另一肩上，脖颈后仰，从嘴里喷射出一小团火焰。

“啊！该死，我的头发！”芙卡宁娜尖叫着跳开，慌忙地捧起她烧焦的金发查看。这一幕惹得身后的矮人们捧腹直笑。

“哈哈哈！你不是龙裔吗？你不是说你们龙裔能够和龙交流吗？怎么头发被烧了。”霍比格嘲笑道。

“闭嘴！这只小飞龙又不是我的龙，和我又不熟。”芙卡宁娜生气地扭头看着被吓得贴在石壁上一动也不敢动的卡洛勒，而那只小飞龙警惕地瞪着她，看起来似乎在保护卡洛勒。

“看来当时希夫列尔说得没错，你确实不太一样。”芙卡宁娜对小飞龙的行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她对他逐渐产生了怀疑，“你到底是谁？这只小飞龙为什么保护你？你的父母到底是谁？”

父母？听到这两个字，卡洛勒低下了头，沉默不语。他想开口，但有一股力量把他想说出口的那些话正硬生生地往肚子里拽。

“他没有父母。”罗姆看了看难以把事实说出口的他，决定帮他把事实告诉大家，“他是个孤儿，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的爸爸就把他从村子门口带了回来，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照料，而我也把他当成我自己的亲哥哥对待。但是至于他的父母至今去了哪里，他自己根本不知道。”

“对不起……我不该……”不仅是芙卡宁娜，就连矮人们听到后也沉默了。

突然，甬道开始震动起来，沙石不停地从甬道上方随着震动落下，弄脏了所有人的头发。

“这是要塌——快看！那是什么鬼东西从石壁上冒出来了！”霍比格指着卡洛勒身旁的石壁惊呼道。

一张由岩石形成的巨大人脸在石壁上凸显出来。这张石脸说是人类的，还不如说是矮人的，因为他的那个鼻子实在是太明显了。

“这是你们矮人的哪位祖先？”卡洛勒迅速离开石墙，带着肩上的小飞龙来到霍比格的身后，而小飞龙则用力地把爪子扣进他的衣服里，来不让自己掉下来。

“我怎么知道我的哪一位祖先长这个模样。”霍比格神情紧绷地把巨斧握在手中。

随着再一阵抖动，巨脸缓缓地张开了嘴巴：“祖先？如果说是这样的话，那么我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啊？”一个矮人大吼道，以此来表示抗议。

巨脸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忘记向你们自我介绍了，我叫查尔布多。”

“妈妈咪呀。”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霍比格大叫起来，连忙带着其他矮人单膝跪在地上，“快跪下，这可是几百年前的首代矮人王。虽然现在的矮人王诺多杰克很少提到过他，但是崇石城塞最初的样子就是他建成的。”

在不知所措中，卡洛勒刚想跪下，就被查尔布多叫住了：“大家不必下跪，我早已不是矮人王了。”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几十年前那场浑神战争的到来，浑神厄亚格瑞对世上的万物降下了神罚，把我和我的一些子民们点化为石沙，并把我们封印于此，而这里原本是山石的子民们供奉山神的地方。但厄亚格瑞杀死了山神卡切特瑞斯，还把山神的这个唯一居所给亵渎成了这番模样。”

“于是作为初代矮人王的你就成为了新的山神？”卡洛勒感到不可思议的问道。

“‘初代’？”查尔布多伸出脑袋朝他深深地闻了闻，“不错，我就说你这个人类为什么看起来有点面熟。现在看来，就连语气和你身上所散发出的味道也和他们一模一样。”

“他们？”

“你肩上的这只小龙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查尔布多看着站在他肩上的龙说道，“我虽然不懂龙语，但是我认得，这只龙是从当时龙王雷格修斯送给人皇威斯曼的那枚龙蛋中孵化的，而那枚龙蛋是由你父亲的巨龙——梅革丽尔生下的……唔……看来这样就解释得通他为什么会落到你的身上了——因为他在你的身上闻到了他母亲的味道和你父亲的味道。”

“我有些不明白。”罗姆看着一旁的乔科说道，“请问……你听懂了吗？”

“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

“什……什么玩意儿？你的意思是说这小子和这个疯女人一样？啊——”

芙卡宁娜反手又给了霍比格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接着，她向查尔布多质疑道：“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么他的头发为什么不像我的一样是金色的，而是棕色的？所有龙裔的头发可都是金色。”

“但是他有着和你们龙裔一样湛蓝色的眼睛。”查尔布多转头对卡洛勒说道，“你是半个龙裔，是人类和龙裔的后代。你的母亲艾莉亚作为人类，深深知道自己的寿命远远不及你父亲卡雷斯切的寿命这么长……”

“等等，你认识我的父母？”卡洛勒打断道。

“几十年前，他们携手出现在我的宫殿上……”查尔布多叹了口气，“唉——爱情啊……千百年来，人类和龙族关系虽然很好，但彼此之间不能通婚是历来龙王和人皇之间订下的规矩。尽管人类和龙裔有着最为亲近的血脉联系，但是在他们看来，龙族和人类通婚就像是猫与狗结婚一样，这是违背天理的事。”

乔科感到不可思议：“龙裔他们不是和有着巨龙的血脉吗？他们难道不是一部分巨龙化作为人形，慢慢地演变而来的？”

“你这又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话？”芙卡宁娜苦笑道。

“你前半句话说得不假。”查尔布多把脸往石壁上缩了缩，“但龙裔刚开始也是人类。最开始的一批龙裔是由很小一部分上古时代的人类冒险家们南迁至圣洁岛上诞生的。那些你们龙裔所谓的先民们在圣洁岛上发现了巨龙王阿克琉斯和他的子民们，并尝试与他们共同生活。久而久之，圣洁岛上的人类学会了如何与龙配合，如何骑龙飞行，甚至还还学会了巨龙们的语言。后来，阿克琉斯也将这些人们视为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孩子，允许他们在圣洁岛上繁衍，建起城堡，甚至还将巨龙的一些力量与他们进行共鸣。”

查尔布多扫视了一下甬道里的所有人，看见大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期待着接下来的故事，他便充满兴趣地继续徐徐道来：“而那个时候人类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王国，也没有一个确认的统领者。受到阿克琉斯恩赐的人类变得对自己原来的族人十分高傲，将自己视为神，视为龙族的一员，并规定不允许和那些大陆本土上自己原本的族人结婚。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人类与龙裔们彼此之间的规定。”

这时，他故意顿了一下，扫了卡洛勒一眼：“但你的父母打破了这一规定，于是遭到人类与龙裔共同的追杀。你的人类族人将你的母亲视为亵渎神明的恶魔，而龙族则将你的父亲视为叛徒。你的父母为了躲避双方的追杀而逃到了我的宫殿上。当时，我看他们两个还小，心生怜悯，就把他们收留了下来。说实话，如果没有他们，恐怕在后来的浑神战争中，崇石要塞早就被北方攻破了。现在的龙王雷格修斯也参加了那场战争，我希望他在经历过这么多痛苦的洗礼后，会看清人类和龙族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而把这条两族不能通婚的规矩给废除掉，因为这条规矩本来就是违背自然与天理的一个规矩。”

“那我的父母……你知道他们最后去哪里了吗？”卡洛勒着急地向前一步，饥渴地想要得到答案。

“浑神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就离开了这里。但是，他们具体去了哪里，这点我不知道。”查尔布多看了一眼他们来的方向，“但是接下来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我同行，我将给你们继续讲诉当时格博亚发生的事，而这里面或许也会有关于你父母的故事。唔……不过在这之前，请让我处理一下那些跑到这里面来的北方混蛋们。”

“那些混蛋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妈的，我要……”说着，霍比格就举起巨斧，准备往回走，打算去拦下那些跑进来的北方怪物们。

“霍比格，不用你帮忙——你们尽管跟在我的身后就是。稍后，我就会为你们打开通道。”查尔布多的脸逐渐在石壁上凹隐进去。紧接着，整个甬道，或者说是整个洞穴开始强烈地抖动起来。落石与泥土不断地落下，有一些小块的石块砸在许多人的身上，整支商队顿时乱作一团。

“要塌了？这次肯定是要塌了……”就这样，矮人、人类，还有一名龙裔闹哄哄地聚在一堆，你挤着我，我挨着你，拥挤在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