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老汉相同情况的百姓并不少。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永平县，从未出过远门，更不愿离开生养的故土。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除了一亩三分地，一无所有。

就算逃离了永平县，也找不到去处。

对于没钱没粮的普通人来说，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份便成了流民，活下来的几率十不存一。

另有一些人，则下定决心留守边城。

譬如此刻，两名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正在红杏楼门前徘徊。

“王哥，真要进去？”

“自然要进去，咱哥俩都快三十岁了，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呢。”

“可……这是我俩乞讨十多年，攒下的全部积蓄啊。”

“要是人死了，留着积蓄有什么用？”

“王哥，让我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个屁，再不进去，红杏楼都要关门了，咱哥俩好好享受一番，然后去南城门，与罗将军他们一起守城。”

“好，听你的！”

又一间破败的矮房内，一名老父亲正与女儿话别。

“爹，你就放心去守城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闺女，你会不会怪爹？”

“不会的爹，咱们肯定能战胜虞阳大军。”

“好……闺女，爹还有几句话说，你一定要牢记。”

“女儿听着。”

“如果……如果城破了，虞阳大军入城，你在他们活捉你之前，一定要想办法自尽。”

“女儿知晓，我绝不会让他们活捉，受尽凌辱而死。”

“闺女长大了，真懂事。”

“爹，我等你回来！”

“嗯！”

“……”

离此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内，一对青年男女抱在一起，全然不顾这个时代的礼俗，更不管路人的异样目光。

“翠儿，在家等我。”

“李哥，你一定要打败虞阳大军，活着回来。”

“翠儿放心，我还要回来娶你。”

“我相信李哥！”

“好，那我走了。”

“李哥……假如你战死了，我会一生不嫁，还会替你照顾好婶婶。”

“唉！”

……

戌时到来，城门准时关闭。

天色已晚，城内每条街道门前都挂上了白灯笼，女人们翻出当年成亲时的红妆穿上，在家门口送别自家男人。

这些男人大多是年龄过大，或因伤残退伍。

他们身穿破旧的盔甲，腰悬生锈的铁刀。

不少男人狠狠将女人抱在怀里，良久才放开。

旋即转身，不再多说一句话，默默朝南城门方向而去。

一座塔楼上。

“砰！”

罗泽一拳砸在门框上，顾不得皮开肉绽的拳头，声泪俱下：

“我错了，我错了啊！”

他起初领兵来边境阻击虞阳大军，是为了立功升迁，却因对敌人的情况不够了解，加上自大的原因，吃了败仗。

退守永平县，只因害怕楚皇问罪牵连家人。

而此刻，看着全城百姓的举动，罗泽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我不配做将军！”

罗泽泪流满面，吼道：“我甚至不配做一名军人！”

遥想当年，初次参军时的梦想，是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