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姐姐,对不起……”重黎脚步一顿,看向面色惨白的蝉衣,突然说了一句。
蝉衣闻言,浑身一僵,她很想像平常重黎顽皮,犯了什么小错误那样,给他讲清道理之后,再笑着跟他说一句“下不为例”。但此时她的掌心里还沾着一个人的鲜血,她有什么资格去跟重黎讲道理?去接受他口中的“对不起”?所以到最后,她在重黎期待又隐着怯意的眼神下慢慢地加快了步伐,就像是自己刚刚没有听到对方的那句话一样。
大概是因为心不在焉的关系,蝉衣一个没留意,既带着两人一猫走到了一条从没走过的小路上,等她反应过来,雨势已经大得他们没办法在继续赶路了。好在这时,他们刚好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山洞,山洞不大,但用来避雨却是够的。
甘遂见蝉衣瞄了一眼山洞,然后停了下来,连忙弓着身体,抢先去里面查看了一番。
“干的!”少时,甘遂一脸兴奋地从山洞里面跑了出来,大声道了一句。
蝉衣不动声色地侧首看了看重黎苍白的嘴唇,然后对甘遂点了点头:“那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等三人一猫进了洞,甘遂很快就察觉到了蝉衣和重黎之间的不对劲,刚刚还挂在脸上的傻笑立即收敛了,悄悄地坐在洞口,低着头,和地上的橘猫面面相觑起来。
重黎坐在蝉衣的左手边,低着头,手里攒着一截没有用完的花藤,无意识地折来折去,似乎在思考着是什么?
蝉衣低着头,看着已经被雨水洗刷干净的双手,心里思绪万千。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先安慰一下重黎,毕竟事出紧急,他可能是惊慌之下才伤了别人;一会儿又想到那个被自己一刀毙命的灰影人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里满是惊恐……
她自小生活在小南山里,日子悠闲自在,从未经历过刚才的那些。但不知为何,在那人将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一刹那,她的心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心里没有一丝惧意,好像那一瞬间她的身体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了,夺刀、杀人、逃跑,一切都做得那么顺其自然。直到她被摔下狼背,撞到那个倒霉的路人身上,她的意识才悄然回归身体,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亲手夺走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这样一双轻易夺走他人性命的手,还能再医病救人吗?
“咕——”一阵不可忽略的声响打破了山洞里的寂静。
甘遂抱着肚子,小心地往外挪了挪身体,脸上满是尴尬:“饿……饿了……”
“我,我去找吃的!!”重黎一下子跳了起来,在旁边二人反应过来之前,一头冲进了外面的雨幕里。
“!!!”甘遂、大黄齐齐地转过头,盯住了脸色怪异的蝉衣。
“我,去看看。”蝉衣在一人一猫满是期待的眼神中慢慢地站起身来,然后拿起了堆放在一旁的两件雨衣,走了出去。
雨势已经比他们进洞之前小了一些,但能见度仍是不高,等到蝉衣出了山洞,重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雨幕里。
蝉衣无奈地转身看了一眼甘遂,将手上的雨衣递到了他的面前,沉声叮嘱道:“早去早回,不要跑太远。”
“好!”甘遂立即起身应了一声,接过雨衣,侧身走出了山洞。
甘遂虽然外表粗犷,但其实很细心,极擅长追踪,平时想要改善伙食吃点肉,追捕山鸡、野兔等小动物的任务交给他,从来没有失误过。现在换成了一起长大的重黎,他追踪起来自然也不是难事。
等到甘遂离开,蝉衣这才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她没有再回洞里面,而是在甘遂坐过的洞口位置,靠着岩壁仰面坐了下来。
山洞的岩壁上,一只蜘蛛正在慢吞吞地向被网住的猎物爬去——那是一只粉色的小蝴蝶,与经常嬉戏在竹楼后面的那群小蝴蝶有点像。眼看着蜘蛛就要爬到还在奋力挣扎的小蝴蝶跟前了,蝉衣突然心生不忍,快速地起身救下了小蝴蝶。然而,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小拇指上沾到了一截蛛丝,而那只被突然夺走到口食物的蜘蛛正摇摇晃晃地攀在上面。
那蜘蛛不过指盖大小,颜色也是常见的灰色,确实不打眼,等蝉衣反应过来,它已经爬到了自己的手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报了自己食物被夺之仇。
“嘶——”那蜘蛛虽然看着不大,但咬起人来力度却不轻,蝉衣的痛觉又比常人要灵敏一些,所以当即就下意识地用力甩了一下手掌,将蜘蛛甩了出去。
看着仓皇而逃的蜘蛛,蝉衣的神情微怔,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性命攸关之际,都会不顾一切地向自己这个庞然大物发动进攻,更何况是当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重黎和自己?虽然伤人性命终归不是好事,但明知情况危及而无动于衷,轻易地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他人之手,岂不是愚蠢?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豁然开朗,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神色平静地清理起小蝴蝶身上的蛛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