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那就好好过吧》

“那就好好爱吧

那就好好过吧

反正花儿有开有落

好坏任它去吧”

——小柯作词，陈妃平演唱

我还真是已经习惯了雯雯在我家里的存在。

显然她比我更加习惯，仿佛这里从一开始就是属于她的地方。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有了一把我家的钥匙，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毫无规律可循，也毫无理由可讲。我的工作时间本来也无规律，稳坐家中时听到她突然开门进来，忙完回家时看到她正在家中，甚至半夜熟睡中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我都已经不再觉得突兀或者惊奇，也有些个三更半夜，我分明听到她用钥匙开门的声音，我也不起身，就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着她蹑手蹑脚踩着脚尖踩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门取出被子，再轻轻摊开，迅速钻进去，然后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旁边，熟睡过去。而我就这样的深夜里，睁着眼睛，透过卧室里浓黑的夜幕，看着这只小猫在我身边，蜷缩，舒展，翻转，均匀的呼吸，或是不耐烦的嘟哝，直到困意再次来袭。

她总是入睡的很快，或是因为困了，或是因为累了，又或是因为她那一身的酒气。但又常常显得睡得不那么踏实，或者，不那么老实，有的时候，我甚至是因为她的来回翻身才蓦地从熟睡里睁开眼睛，有的时候又是因为分明感受到她的一条腿压到了我的身上或者钻进了我的被子，也有的时候都不只是一条腿，一只手也会随之搭了过来，还没入夏，夜里总是偏凉的，我于是把她的被角扯过来盖住她压在我身上的腿或胳膊，或是把我的被子扯开一点，包住她伸进来的胳膊和腿，两床被子也会因此有了些交叠的部分，她交叠在我身上的部位，也明显地温热起来，像微微的电流，或者一只调皮的虫子，沿着身上薄薄睡衣摩擦的悉悉索索，即便是在夜最深最黑最沉最静的时分，也难免还是会间或揉搓起思想上一簇两簇不安分的火苗，让我有了些许的焦燥难安，于是试探性向她的身体贴近一些，或触碰一点，她不知是毫无感觉，还是也无意抗拒，任由两个人的身体奔着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路子逐步靠近贴紧，思想里的火苗便涌到了胸口，腾地一下炸开了，然后四溢蔓延到手脚指尖，而她钻进我被子里的那只胳膊或腿竟也开始在我身上有了攀援，我假装翻了个身，顺势想要去搂住她，就在此时，她的嘴里突然惊恐不安地喊出一声，眼睛依然闭着，但嘴里接连烦燥不安地嗯啊了几声，我思想里一个激零，便僵在那儿了，呆呆地看着她翻了个身，把她交叠在我被子上面的部分又卷到了她的身下，像个虫子一样在床上蠕动了几下，卷紧了她的被筒，然后呼呼呼地，就又睡踏实了。

而我，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睁睁地盯着这看不透看不破的夜色，直到天明......

然后我们基本总是隔着几个小时的时差，相继起床。雯雯往往都是在我中午炒菜的香气中醒来，“好香啊”几乎成了她的起床号子，只是这号子走的是慵懒和娇嗲路线，不知道是指她刚结束的睡眠还是我正在做的饭菜，我也懒得去管，只专心致志地炒菜，只是偶尔不留神之间，会感到背后贴上了一只小猫，她会用她的下巴压住我的肩膀，歪着头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住我，一句“罗BB，今天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啊？”夜间的所有暗流汹涌的欲念遐想，都从脑海里退却，成了眼前明媚祥和的人间烟火。

我便从锅里用筷子挑起一块正待出锅的食材喂进她嘴里，她烫的吸吸哈哈地，连叫着“好吃好吃”猫回到沙发里，等着我把饭菜都盛好摆放到茶几上，我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大吃起来，她总是对我的厨艺特别捧场，有一次她急不可耐地拽着我去热火朝天的网红店三里屯面馆吃了传说中的辣爆小公鸡面，我也觉得确实好吃，只是58一碗也实在是有些抢钱，于是第二天我就去超市买了手擀面，青红辣椒切碎配鸡肉丁一炒，再往面上一浇，她竟吃到喜出望外，连说再也不去那家面馆了！

有雯雯在的家里，总得有那么几个小时不得消停的，除非我把耳机戴上了要专心工作，不然她是一定会窝在我身边，不停地东问西问的，“欢乐颂里那个小包总为啥总显得那么脏啊，像从油锅里熬焦了的油渣似的？”“你煲汤时为啥起锅后才放盐？”“我今天出门是穿裤子还是裙子？”“隔壁那女的为啥总在骂她老公？”把我问烦了，我就瞪她一眼：“请问你是叫十万个为什么么？”“为什么说我是十万个为什么？我也没问几个为什么啊？”

但是只要看到我把耳机戴上了，坐到了电脑跟前儿，她也会自动安静下来，窝在沙发上刷她的手机，但时不时又会不自觉一惊一乍地兀自笑到前仰后合，实在止不住的时候会拿着手机伸到我眼前，“快看快看，太搞笑啦，哈哈哈哈！”我看上一眼，总也难免跟着她一起笑作一团，笑到岔气……

有时她也会不耐烦地猫过来催我:“BB，你还没弄完啊?歇会儿呗，咱俩出去逛逛呗！”然后我们开始收拾打扮，叫车出发，她总是能把我带到各种新鲜奇特的地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层出不穷，让我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竟然对当下小年轻们流行的玩意儿全都没有落下，我不禁想起，十几年前我也是这么被璟带着去遍了京城各个有品有趣的腐败之地，今时虽不同往日，但那种眼界和精神一起被向导了的感受，那种时间和空间一起被丰盈了的感觉，却也是相差无几的。

当然，她还是依然保持着她在我家神出鬼没的作风，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我都无从预测，只是如今走的时候，她会在我家门口鞋柜上的小白板上留下一句：“罗BB，我走啰，想你哦!”落款总是一个W，再加一个笑脸符号。

是的，我在又成了她笔下的“罗BB”，转到口中，缠我闹我的时候是“罗宝宝”，身体能拧成一块口香糖粘在我的身上，躲我赖我的时候，便又能叫出一副长幼有别你得让着我、不能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凛然样子。我的身份也在她的变化莫测中随时转换，这也让我维持了许久一个人平淡如水的生活，不知不觉间被丢下了无数颗莫名其妙的小石子，而心底那些感觉荒芜已久的地方，在这些小石子的缝隙里，逐渐钻出一些返青的苗头来。

我说，那我也叫你雯小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