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激动了起来,一下子抢过我的话头,“她不就是怕我真的粘上她儿子了么?不就怕我影响了她们两家的联姻么?已经有人带话给我了,说她要找我谈谈了,最好啊,她就像所有的电影里演的那样,来找我的时候,啪!往我面前拍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一千万,拿着它,离开我儿子!’,要没有这个,我就跟他死缠到底!”说着说着,不知道是为自己这个美妙的计划得意到,还是觉得被自己这个笑话逗乐到,她竟然噗呲噗呲地笑出声来。
我都觉得她可笑的有些可怕了,“你想什么美事儿呢?人冯瑕可是真正拍电影的出身,你跟人玩这个呢?人家可是千年的狐狸,容不得谁跟她眼前耍什么聊斋,要不你拿点你跟容少在一起的真凭实据给我,视频,图片,聊天记录都行,无图无真相,不然这篇文章就这么出去,她是可以当成证据告我诽谤的你知道吗?且先不说别的,我可能从此就干不了这行了你知道吗?到时你有没有一千万另说,我可是连饭碗都要被砸了的,甚至是可能要承担法律责任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跟你有冤还是有仇,你要这么害我?”
“有那么严重吗?”她好像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了,但嘴上还要尽力给自己找补:“我又不是干你们这行的,我哪知道还有这些问题啊,不就是发个公众号嘛,我看好多人不都在这么发吗?哪就真会出事儿啊……”她的嗓门慢慢放低了,头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去了。
“你走,你赶紧走,我求求你,别再来给我添乱了,你再也别来我这儿了!”我一边说,一边把她扔在屋里的衣服,包包都找到递给她,并做了请的姿势:“你赶紧的吧,你这惹的麻烦,我还得一处一处去解释,刚才回来路上已经好几家媒体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了!”
她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给我惹了麻烦了,我也是真的生气了,便也不好再纠缠下去:“好吧好吧,我麻烦,我多余,我是惹事精,那我先自己消失还不行嘛,您消消气,您消消气!”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好在这文章我删的算是及时,虽然已经有不少人转发过了,但是再有人打开时,已经显示文章为空了。我也在朋友圈故意发了一条:“今天的微信公众号是不是出什么故障了?莫名其妙!”就当在解释这个“乌龙”了,也不敢说的明确,就怕讲多错多。跟我约稿的那方,我也只好用公众号故障这个说辞,跟人家请求晚上12点以后再更新,好在都是熟人了,人家也没难为我,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我也是真的想让这个人在我这儿就从此过去吧,我也是真的想不出来让这个人再留在我身边还有什么意义?我当然不需要一个女儿,可“女儿”这个词又像一个魔障一样横亘在我们中间,让我明知我们其实什么都不是又什么都没可能是了。她又那么多不知道真真假假的事,不清楚什么关系的人,明明长期在我这儿住着,却还总在外人面前装得跟我完全不熟的样子,倒搞得我像她的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似的!我承认,我起初甚至到现在,也不是对她毫无想法,但如今的她看来,就像我在香港某大牌店里看到一件网眼的时装,穿在身上自然会性感亮眼导致回头率无数,可以我的身份与生活状态,终究也是没有机会能将它穿出去示人,而且穿在身上也是千疮百孔,寒不蔽风的,我一向崇尚活的坦坦荡荡自由自然的人,怎么倒要因为她这么一个人而作茧自缚了呢?这样的衣服,终究是不适合我的……
就没必要再纠结了,就让它还归于它适合的位置吧,我就不用强留了!
她也果然好几天没再过来。挺好,我一个人乐得清清静静,上午看书,下午写作,傍晚健身,晚上看剧,日子过的有条不紊,充实且自在,我想,这才是我本来该过的生活。
倒是有一天,Nancy竟然又找我了,当然还是通过陌陌。我以为我们就是one night stand的关系,过后就相忘于江湖了,而她竟然隔了这许久又来找我了,也是在我已然平静似水的生活里又撑进了一枝长篙。说实话,初识的那一夜,是有些余味像种子一样埋在了身体和思想的积土里的,只是不曾以为它还会再有破土而出冒出枝芽的一天。当我收到那个久违的陌陌头像发来“今晚在家吗?”我是有些喜不自禁地回了:“在的,在的。”
“那我十点左右过来吧。你没搬家吧?家里红酒还有吧?”
“有的有的,你来吧,没搬。”
我以为,这次我们或许可以再进一步了,可是她来了之后,也不过就是先捻起了我准备好的红酒,幽幽地晃动着在我家晃悠了一圈,倒是在我的CD墙前停留了一会儿,最后抽出一张Diana Krall的《Wallflower》,说:“听听这个吧。”
这是她在进屋后我跟她说“好久不见”,然后她回了我一句“最近比较忙,都不在BJ”之后说的第二句话。我接过CD,放在CD机,她就站在CD墙前,一手撑着墙边转椅的椅背,一手捏着手里的红酒杯,斜倚在那里,静静地听着,这是加拿大藉爵士名伶Diana Krall于2015年发行的一张爵士专辑,开篇的第一首歌叫《California Dreaming》,开头是一段清唱:
“All the leaves are brown,
And the sky is gray
I’ve been for a walk
On winter’s day
I’d be safe and warm
If I was in LA”
我们当然并不在LA,而是在BJ,但歌声里所唱的那种天灰叶黄的沉静,冬日漫步的心境,清晰的像窗外夜幕里闪烁的灯火,字字珠玑,从Diana的喉头滚落在我们的心头,悠缓而绵长的余音,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到了一段遥未可知的真空地带里。接下来的《Desperado》和《Superstar》,更是将这种飘零天涯回望岁月的无际感,延宕进了深寂的夜色里,她渐渐听地有些出神了,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里空空的,不知望向何处,清瘦的身子斜倚在墙边,倒也真像一朵静立的壁花,让我看的真真有些入神了。
她的第三句话,在听到三首歌之后:“把灯关了吧。”
然后,我们就开始了。
只是这一次,她显然不像上次那样暴烈而孤绝的架势,或是有Diana的歌声绵软化骨地在屋子里弥漫着,这次她变得舒柔而缠绵,细致而深切的,我也不急不缓,耐心地配合着她的每一个舒展,每一次交缠,轻柔地翻转,随手游丝软系,任唇落絮轻沾,且随她肋生双翼,双双飞到天尽头。
完事后,我问她,要不要再喝一杯,她说不用了,“再喝就醉了,下次吧。”
她难得的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然后说,加个微信吧。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我心里难免是有些受到鼓舞的感觉,待她出门后,赶紧给她发了一条微信:“到家说一声,早点休息。”
然而我并没有收到她的任何回复。
我打开她的朋友圈,除了一条横线,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