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只感觉背脊发凉,这才是先前来过的地窖,怪不得走了许久才找到玉简,怪不得听到了铁链声。先前定是用什么法术将这一切掩盖了,这会才露出原本的样子。
鬼医一脚踩在地面,一股力量迸发将双生法阵震了个稀碎,他周身四散的法力停止了,回流的触手也消散了。随后他凝重地伸出右手,干枯细长的五指伸开,口吐法诀,五指缓缓紧握,随着他的紧握,所有木架子上的人开始挣扎起来,一股股能量从他们的眼耳口鼻中吐出,这是人的精魂。这些实验失败的产物,为的就是这一刻!
现在鬼医的手上凝聚了无数的精魂,如同一个发光的球体,犹如实质。突然他肚子上的大口猛地张开,将这团精魂一口吞下。鬼医紧闭双眼静止不动,周围旋转的阴风停顿了一下,突然一股巨大的气流炸开,鬼医猛然睁开眼睛,浑身毛发倒立,全身充满了一股巨大的能量,他握了握拳头,感受了一下这股强大的力量,来到储良跟前,布满瘟疫的左手直接搭在储良天灵盖,他要将身上的瘟疫直接引渡过去。这样的做法肯定没有法阵效果好,可也是无可奈何。
这种直接引渡的法术,要消耗极高的法力和精气神,瘟疫可不像水,从一个杯子倒进另一个杯子,它更像是一群倔驴,要将它们一头头地赶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鬼医的法力急速消耗,身上的瘟疫也大批大批地传到储良身上,汗如雨下,而储良的气息正一点一点地减弱,全身皮肤翻起又愈合,若不是有着修仙的体质和法力,还有那六颗药丸和法阵加强,在这种力量侵蚀下就算是百引之体,恐怕也很难支撑。周围的阴风比先前更加猛烈,天空上的乌云像漏斗一样,被这里吸引,无数阴气鬼哭狼嚎般从天而降,灌入这个地窖。
碧儿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木棍,迎着阴风冲来,朝鬼医头上砸去,鬼医头也不抬,一挥手打出一道法诀,光芒一闪就将碧儿打晕。
这一分神,传输立即不稳定,鬼医连忙调起所有法力,全神贯注地施法起来,身上的瘟疫慢慢褪去,露出原本的正常皮肤,那不知多少年没接触过空气的皮肤,甚至感受到了寒冷,这种感觉别提有多舒服。
还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只需要一盏茶的功夫!这缠绕了鬼医半辈子的瘟疫,就能祛除,多少年了!他苦心经营、费尽心机,打造了自己起死回生的神医招牌,引来了各种各样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了无数的实验,每次失败的实验都是一次打击,现在回想起来,那种失落的心情恍如昨日。
鬼医难以掩盖心中的兴奋,笑了出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真碰到了百引之体,缘分呐缘分!
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是金属的摩擦声,鬼医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胸口一阵刺痛,只见一只手握着一大把金属碎片,深深地抓进自己的胸膛!
碧儿是昏迷着的;那些木桩上的人就算不死也没几口气了;而储良被无数法阵禁锢、锁着,又经历着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等等,法阵?鬼医这才想起来,那双生法阵阵眼被碧儿破坏,随后被自己完全毁坏,可就算如此,那被瘟疫感染的痛苦,岂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难道,难道那个毕恭毕敬、任人宰割的好弟子原本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老胚子?!
鬼医顺着这只手看过去,瞳孔一缩,他看到了一张坚毅的面孔,嘴唇紧闭,嘴角下撇,眉头紧锁,双眼灰白无神地凝视着自己,仿佛能把自己看透。
他正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储良,那手里的碎片正是万人斩的三头叉!储良几次在生死边上徘徊,心性坚韧,从鬼医说要拔出印记的那一刻,他就怀疑了。这印记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这印记的主人是个什么,他也不知道,可万人斩,他是知道的,这万人斩要比起来,应该比这鬼半生强那么一点点。而万人斩只是雪洞里那东西随手丢下的一个物品。
储良知道鬼半生有几分真本事,可跟那东西比起来,还是有些自不量力。可即使如此,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去掉这印记,也能试一试。
他知道鬼半生另有所图,可怎么也没想到他所图的居然是这个,右手越抓越狠,几乎半个拳头都抓紧了鬼医的胸膛,那些碎片深深地扎进血肉里,鬼医哇地吐出一口血,如果只是普通地外伤,对于鬼医来说不算什么,可这三头叉来历诡异,蕴含一种奇怪的能量,这股能量将鬼医身上的法力引动,如同一个漩涡围绕着胸口的拳头,而那瘟疫也如同活了一样突然从两人身上剥离,也围绕拳头转了起来,这一白一绿两种颜色,缠绕盘旋,甚是奇妙。鬼医心中骇然,大叫不好,不仅全身的法力无法调动,就连他的精血都要跟着这股力量游走!
什么是百引之体? 引,指的是吸收、吸取和掠夺,百引自然就是掠夺万物的意思,但储良百引之体可没有这么强悍,它只能吸收特定的混乱能量,像一个刚学会咀嚼的孩子,尝试着去咬一口、嚼一下。
而这一口咬下去,让鬼医心里猛地一咯噔,突然他全身的气血、法力、精气如同被卷入了黑洞,围绕那拳头疯狂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集中,这是要将他整个人吃掉啊!
鬼医大叫:“不不!我历经千辛苦不应该如此……我悬壶济世、拯救苍生……不不……你可知我真身是谁……”
整个地窖的阴气转得越来越厉害,头顶的乌云像是龙卷风的风眼,从外面看,雷电交加,好不吓人,猛地,那团阴气龙卷风骤然收缩,就像一团浓烟被一口吸走,雷电消失了,法阵的光芒消失了,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连鬼医也消失了。
只剩下储良跪在原地,右手前伸,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一块红色玉简从鬼医原先站立的地方掉下来,落在地面。
储良此时的右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哪还是右手!
覆盖在他右臂的是血红色的鳞片硬壳,硬壳闪现金属的光泽,想必是那三头叉碎片和鬼医的肉身所化,硬壳龟裂,裂开的缝隙中,透着绿色光芒,仔细看里头如同一条绿色的岩浆,岩浆蠕动,正是那瘟疫所化。
拳头一握,一股澎湃的法力萦绕,同时一股凄凉幽深的恸哭声,传进脑海,这法力是鬼医多年修炼的法力,而那阴森森的声音肯定是地窖无数尸体的魂魄和阴气所化。
这可是一个好家伙!储良忍不住狂笑了几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千机算尽,却给我做了嫁衣!你虽然在救人,却也杀了更多的人,只图一己私利的,不配为医!”
自从储良开始修炼,他的感觉越来越敏锐,神识也越来越强, 现在的他能准确地看透法力的流转,他过度地修炼神识,以至于正常的修炼都耽搁了,可就算是耽搁下来的修炼进度,鬼医也极其满意。
现在的储良已经不需要眼睛了,天地间充斥了灵气,这些灵气碰撞之间,将周遭物体的原型,全部显现出来,在储良的视野中,所有的东西都是亮晶晶的。
就在刚才,鬼医站在他跟前,亮晶晶的法力流转鬼医的全身,而在这澎湃的法力网中间,有一个极其薄弱又重要的点,储良知道,只要在这个点上轻轻那么一捏,这一团法力构建的网,就会分崩离析,所以才有了那致命的一击,只是他没想到这崩溃的一切会凝聚起来,让自己的右臂变成这副模样。
他站起来,右脚踩到了一个东西,捡起来一摸,正是之前鬼半生掉落的玉简,神识一入,里头的内容简单明了,是一个月罗宗的弟子名额!
这就是鬼半生要送给碧儿的大礼,没想到他对继承衣钵的徒弟,这么大方。
宗门弟子名额,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东西,仙魔界四大宗门虽然定期招收弟子,可那标准极其苛刻,过程又凶险无比,每一个能成功进入宗门的人,可不仅是凤毛麟角,还需要莫大的机缘,而这个红色玉简,只需要出示给月罗宗的人看,即可成为月罗宗的弟子。
储良略加思索,别人是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入宗,自己若是凭借这么一个玉简进去,肯定会备受排挤,那里头的人可不是泛泛之辈,说不定会树敌不少,小命不保。
其次鬼半生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无外乎两种情况:其一,鬼半生在月罗宗有关系,能得到这么一枚玉简。其二,鬼半生曾经救过某位高层,或者间接救过,毕竟他是医生。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乐观,因为鬼医死在储良手上,是真的死在了他的“手上”!
储良抱起碧儿,向外走去,碧儿身上的温热潮湿的麦子味已经全部消失,现在闻起来,是一种淡淡的满天星的香味,这才是她原本的味道。
出了主室,祥云山清晨第一缕、带着露水气息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暖的,潮潮的。他的脑海中浮现一袭红袍,在风中咧咧作响,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身影,高贵美丽。
万人斩为了让她皱眉,不惜灰飞烟灭,储良望向天空,似乎在天空的最高处漂浮着那个高贵的身影,而现在的储良如同在地底下的蝼蚁,一个天一个地。
“我要看看那双美丽的眸子!这就是我的浪漫,男人的浪漫!”
他握紧拳头,蝼蚁要一步步变强,一步步登天!月罗宗,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