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中策马回到破山关,还没得喘息之时,忽然想到自己的下属说过什么话。
“那么大的……”
“脾气……”
“穷鬼……”
“还不是……”
“宝贝……”
张正中登时头大如斗,心想不会是收关税收成了什么皇子皇女随身玉佩吧。于是他一脚踹开正在休息的士兵房门,揪起一个人就问:“你们这两天收上来的东西都在哪?还有昨天白天是谁值的班?”
费了好大的劲,张正中终于带着昨天值班的士兵进了库房,在略显昏暗的库房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包小件里一枚边缘似乎过于精致的印章。
张正中小心翼翼地拿起印章,将章底对向光亮,看到了四个文字:秋毫幽微。
寻常人不甚了解,但张正中身为贪官,却早已知道秋毫幽微,增补刑名,代天巡法,端仪肃密。
“真是大内密探……”张正中喃喃自语,无论如何,自己的手下私收的是公章,那这件事,还能敷衍过去吗?
他眼前一黑,随着货架一起倒在地上。
此时,带着灾民队伍走了半天的赵川等人身心俱疲。他们以为自己队伍里有两个绝学级的高手肯定会令这趟行程变得轻松,但他们忽略了人数带来的压力,原本也不曾做过督军征役之事的他们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就觉得阴郁,更遑论这一路上灾民都过于安静,简直像是某一刻就要集体自戕一般。
“有……有个歇脚的地方。”年轻的护卫指着前面说到,却突然发现太久没吞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了。
他清了清嗓子。“店家,你们这吃的喝的都有吗?”
店家是个裹着头巾的中年男人,在道边起了三座房子,居住喝茶吃饭一体运营,等闲小队兵马足以吃个十成十饱,但是看着后面这一大群人,男人还是恍惚了一下。“这个,这么多人的话,我这小店恐怕东西不够啊,要不您再往西走走,不用走得太快,晚上之前就能到金平府了。”
周景走上前来,将一颗金豆子递给男人。“不用太讲究,你有什么做什么就是了,饭菜垫垫就行,茶水总还管够吧。”
男人愣了一下,接过金豆子,先用指甲扣了扣,又背过身去用牙咬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苦笑着说道:“客观,您这个有点贵重了,小店找不开啊。”
江岑一路上可没闲着,她为了逃出宫也做了不少功课,虽然直到现在还没动用她的小金库,但周景和陈升身上这点金银已经花半天算明白了。
“老板,咱们这一百一十三个人,寻常一个人吃顿饱饭也好歹要十来文钱,就算你没那么多饭菜,也还有你工本费和手工费呢,再加上这么多人的茶水钱,这不到十铢的金子还能找不开,你莫不是不想做,或者想干脆不找了好多赚点?”
赵川笑道:“江姑娘别急,老板这不是不想做,也不是找不开,实则是不敢收黄金啊。三位这个钱还是收好吧,我赵川好歹也是一个商人,怎么好意思让旅人花钱。”
江岑将金豆揣进包里,问道:“金子有什么问题,怎么会不敢收?”
赵川道:“此地离京城还是太近了。”
“京城怎么了?”
“这个……京城老虎多啊,你别看人家这店开在大道边上人来人往生意多,路过的官吏兵痞也不少,白吃白喝是小事,雁过拔毛更是常见,等闲的金银也就算了,黄金啊,那东西让人收得容易亏得就多,而且事后连账都不好记。”说到这,他声音高了几分,向老板那方向道:“为了防抢跟做账,老板怕不是连自家银票上的号码都背会了是不是?”
男人正准备着材料,听到声音往这边看来,虽然没听到前因却还是懂了他的意思,苦笑着点了点头。
赵川又压低了声音道:“顺便说一句,咱们也是京城方向来的,他跟咱们说的话也最好一句都别信。”
江岑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是什么好话,缩了缩头不再询问,静静等着饭菜上来。
片刻之后,老板将饭菜摆在桌上,然后看了看远处坐在地上的一大群人。“客官容我多嘴问一下,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
“是灾民。”
“是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