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自问自己活了十四年,家庭幸福,生活小康,父母虽然给不了她公主的生活,却努力给她一个公主的环境。长这么大,连双袜子都没舍得让她洗过,而如今,老爸居然出口就让她洗碗?! 怪谁? 当然是莫思源! 如果不是他见死不救,她怎么会落荒而逃? 如果不是他非要和桑妈抢着洗碗,老爸怎么会一气之下让她洗? 然而最可气的,是她明明很生气,气得快死了快炸了气急攻心!怒不可遏!可是,却不能对他动一丁点气。 桑暖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莫思源住在桑家的感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桑暖成功打碎了三个盘子五个碗以及一个小汤勺后,桑爸终于收回成命,从头到脚将她数落了一顿,然后随手塞给她一盘葡萄就放她回了房。 站在莫思源的房间门口,桑暖踯躅不前,第三次严肃而郑重地问自己。 ——究竟,该怎么和他说呢? “嗨!莫思源,问一下,下周三,你有空吗?” 双手端着葡萄,桑暖站在走廊的装饰镜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眯眯一笑,情景模拟。 呃,这样好像不太好,她平时可从不这样笑眯眯地和他讲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换了个姿势。她一手托着葡萄,另一手向前勾了勾,斜着眼装酷。 “喂!莫思源,下周三你和我走!” 好像还是不太对劲…… 桑暖泄气,把头抵在镜子上撞了撞。不管了,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随机应变吧! 心下给自己鼓鼓劲,她深深沉下一口气,挺直腰板走到莫思源的门前,抬手敲门。 叩叩叩—— 静默两秒。 屋里有一个清清冽冽的声音传来。 “进。” 桑暖的心下意识地一跳,拧开把手推开房门。 莫思源的房间和桑暖一样,都在二楼。两个房间对着,中间隔着一条走廊。随着房门推开,门缝中溢出了一丝光亮。房中的书桌角晕着一团暖黄色的光,映亮了那个纤瘦修长的身影。 少年就坐在书桌前,温暖的光从他身前倾泻,将他脸庞的棱角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他正聚精会神书写着一套英语试卷,鸦羽似的长睫半垂,神情淡然。 听见进门声,他手中的钢笔落下了最后一个句点,淡淡抬头,向门口瞥了一眼。 眉宇清冷。 眸目漆亮。 微薄的嘴唇轻抿,无端有种淡漠却清隽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明明并不冷厉,可是却让桑暖有种莫名的紧张。正对上他的视线,她忽地一怔,脑中编排好的开场白瞬间消失了个干净,一张口,竟是下意识的,“嗨!” 脑海中另一个“高冷式桑暖”顿时朝自己挥了个巴掌! 嗨?嗨你个大头鬼!不就是一个眼神儿吗!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 “有事吗?”似乎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她,莫思源眉目微挑。 “没有……啊不是!有!有!那个……那个……” 桑暖支支吾吾的,苦恼地挠了挠脑袋。怎么开头呢? 视线一垂,她看到手中的葡萄,眼睛一亮,“那个,那什么!妈洗了葡萄,让我给你送来一点!”说着搁在桌上。 莫思源的目光往葡萄上一扫,“我知道了,帮我谢谢阿姨。” “哦……”桑暖咬了咬唇,手指有点焦灼地拽了拽睡衣裙摆,心里止不住地打鼓。 然后呢?然后该怎么说! “还有事吗?”莫思源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呆呆地站着,开口问道。 “啊?啊!那个……有,呃,也不是有,不对也不是没有,就是……就是……” 经他这样一催,桑暖心里紧张,忍不住用手边比划了两下,语无伦次,“反正就是!它对我来说算事,但对你可能就不算一回事!” 莫思源的眉宇轻轻一蹙。 桑暖用力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将这一口气吐出来,让自己心绪平静。她把早就想好的说辞仔细酝酿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酝酿的快要发酵了,没等开口,就听莫思源忽然说:“你不用说。”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 即将发酵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淡漠望了她一眼,他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转回在题海里,“我不会去。” “啊?”桑暖一愣。 只听莫思源头也不抬地说:“你是不是想和我说,社团节的事情。” 心里“咯噔”了一声,桑暖刹那睁大了眼。 她的娘咧!他他他!他怎么会知道了?! “你们的林薇社长找过我,我拒绝了。”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莫思源解释,语调有点淡漠,“所以,你也不用说了。” 桑暖傻傻地眨眨眼睛,把他的话认真仔细地消化了一遍,这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也就是说,林薇是先找了他,结局未果之后才又找了她。所以实际上,林薇是把一个自己没完成的难题丢给了她? 那这题的难度岂不是已经乘以二了? 可甭管乘以几,她现在已经“被”临危受命骑虎难下,如果这题解不开,那她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卷着铺盖滚出美术社! 桑暖欲哭无泪。 冥想间莫思源已完成了所有的试卷,将卷面合起来,起身自一旁取练习册。在与桑暖擦身而过时——她忽然眼疾手快拽住了他的衣袖。 若想不滚出美术社,那么只有请到他!他现在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啊! 桑暖的目光惨兮兮的,“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啊?”他不去,她可就遭殃了。 莫思源毫不留情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那是你们的社团,我为什么要去。” “就是因为是我们的社团,所以我们在邀请你啊!我们不是要你加入社团,只是……只是邀请你在社团节上做我们的嘉宾!” “和我没关系。” 桑暖急了,急得几乎想要跳脚,但奈何还有求于他,只能强捺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莫思源,你什么意思?” “什么?”莫思源不明所以。 “难道,你……你没看出来,我……是在……求你吗?” 桑暖低着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虎落平阳被犬欺! 没关系,早晚有一天,她会全部讨回来的! “我可是第一次求你,你就帮帮忙,我……我……”声音越说越弱,正想着下一句话该说什么,目光一瞟看到桌上那盘葡萄,“我还特意给你送了葡萄……” 翻着练习册的手指微微一顿。 莫思源抬起眸。 视线在那盘葡萄上停顿几秒,他拿起果盘就往桑暖的怀里塞,“那我还给你,我还没吃。” 桑暖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接住他便松了手。果盘连着葡萄“哗啦”一下全部掉在地上。 完全没想到会造成现在的局面,这一下,换做莫思源傻眼了。 桑暖瞅着这一地的狼藉,愣怔了整整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始作俑者,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莫思源,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抱歉。”莫思源躲开她的视线,蹲下身把地上的盘子葡萄拾起来。盘子虽已经碎了,可是葡萄还是完好的一整串。他把整串的葡萄递到她手中。 桑暖却用力将葡萄往地上一摔,冲他怒喊:“我不要你碰过的东西!” 葡萄落地的同时,她抬起脚狠狠一踏,顿时间汁液四溅。四周的地上、床单、浴袍……全部沾染了一片青紫色的痕迹。 饶是莫思源有再好的脾气,这一刻也终于忍不住冷下脸来,冷冷抿唇,“所以你想怎样?” 桑暖怒视着她,“我要你帮忙!” “不帮。” “你……” 桑暖狠狠跺脚,恨不得能冲过去甩他两个巴掌。她想骂他,可是这一天所有的负能量积攒在心中,全都化成了满腔的委屈在胸口堵着。一张口,却是眼泪先落了下来。 莫思源满面的冷淡顿时烟消云散,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 怔了怔,他立即抽了张纸巾递过去。 桑暖却全然不领情,一把将他的手打开,“走开!” 也顾不上他愿不愿意帮忙了,她现在只觉得就这么在他面前哭出来太丢脸,一心只想快点离开。然而她忘了,脚下上还残留着她一地的“杰作”。一转身,脚底冷不丁一滑,“哐当”一声,却是直接摔了狗啃泥在他面前。 “……” 面对着这样愈加混乱的场面,莫思源更加不知所措了。 “呜哇——” 仅存的一点颜面也摔没了。桑暖心里难过,趴在地上哭得更凶了。哭声引来了楼下的桑爸桑妈。瞅着这一屋子的混乱,桑妈惊得直瞪眼,“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性急的桑爸首先问责,“桑暖,你又惹什么祸!” 桑暖无话可说,只觉得心里一阵堵。对,她惹祸,都是她惹祸! 她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睡衣早已被葡萄汁浸染脏了。头发上手上也都是黏腻的汁水。她用手背蹭了蹭眼泪,白皙的小脸上立刻出现一道黑,看上去有点滑稽。 “爸,妈,不用你们管!莫思源——” 桑爸桑妈莫思源全部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桑暖转过身,滑稽的小脸皱出一抹坚毅与决绝,走到门口拉开门,出门的瞬间又回过头来,冲着莫思源,恶狠狠地喊道: “莫思源,我真是脑袋里进了屎才会想到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求你了,你不帮就不帮,你最好保证一辈子都不会用我帮忙,不然我一定变本加厉地对你!你这个讨厌鬼,我讨厌你——” 然后“砰”地一声,房门被她用力地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