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翁婿二人一边夹菜,一边喝酒聊天,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聊。刘启铭把自己那个莫须有的师傅,吹得天花乱坠,又给自己岳父讲了很多哲学问题:“物质决定了意识,尊重客观规律才能发展起来。道路虽然是曲折的,前途却是光明滴。历史是由咱们劳动人民创造滴。”张全有问:“别的老汉我都没听懂,但是有一点老汉是知道的,史书都是史官写的,老汉以前带过兵,你蒙不了我哈哈。”
刘启铭切了一声说:“切史官只是负责记录而已,天下大势,最终还是要看民心所向。大秦二世而亡,还不是因为秦法严苛,老百姓都盼着他完蛋。刘邦约法三章,得到百姓拥护,才建立起四百年大汉。”张全有只觉得自己的女婿什么都懂,讲的也是头头是道,点头说道:“贤婿,你说得对,咱们继续喝。”刘启铭喝了一口酒问道:“岳父,你为什么给苦妞起名叫苦妞呢?”
张全有突然叹息一声,继续喝酒吃饭,刘启铭见岳父不想说,也没追问。张秀兰把污秽物倒走以后,又烧了水,端回屋和苦妞一起洗漱。水倒掉以后,就熄灯睡了。此时,张全有缓缓开口说道:“贤婿,不知老汉想瞒着你。只是有些事不想,也不能让苦妞听见。”刘启铭也没说话,只是一直听着张全有在说自己的往事。
张全有四十岁,开封府祥符县,张家沟人。生于金国宣宗贞祐三年,也就是宋宁宗嘉定八年。当时的开封府已经在金国治下,宋金两国又经常交战。两国交界几个路的老百姓,到了金人的地盘就记金国皇帝的年号,到了宋军的地盘就记宋国皇帝的年号。再加上宋金两国皇帝的年号都换的比较勤快,老百姓如果说错了,就会被当成奸细杀害,活得异常艰辛。
张全有原本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家中的老幺。张全有说:“以前家里日子虽然很穷,家人都非常疼俺。俺哥会掏鸟蛋,会抓鱼,俺姐会挖野菜,摘野果给俺吃。就在我十一岁那年,开封府境内发生了一场旱灾,连续两个多月没有下雨,庄稼枯死了一大片。上游王家沟用砖头围了一个坝,下游本来就缺水,很快就干涸了。”刘启铭见岳父碗里的酒喝完了,又给岳父满上了。
张全有继续说道:“村长带着村里的青壮,拿着棍棒和叉子,就去上游找王家沟讨要说法。结果,就打了起来。两个村互有死伤,官府来的人也不管,让各自收尸回自己村。到了晚上,爹娘看到大哥的尸体,哭晕了过去,姐姐也哭成了泪人,而俺茫然不知所措。一向疼爱俺的大哥,因为水,就这么死了。”
刘启铭听到这里安慰起张全有:“岳父,您还是节哀吧。”张全有怒吼道:“节哀,你让我怎么节哀!第二天,爹娘用了一张破席子,就草草把俺哥给埋了,连个棺材家里都没有。爹娘和姐姐商量着,把姐姐卖给大户人家当婢女,很快就来了牙人,给了俺娘十五两银子,签了卖身契,就把姐姐带走了。家里靠着这十五两银子,艰难地熬了过来。”张全有哭了起来说:“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年后,姐姐的尸体被那个大户人家的几个家丁送了回来,俺爹娘讨要说法,他们把俺爹娘毒打了一顿。”
刘启铭越听越迷糊:“不会吧,理亏的是他们,应该是他们上门赔礼道歉才对呀。”张全有继续哭着说:“后来,俺们才知道,俺姐伺候府里的小姐和一个家仆私奔,俺姐可能只是心软,当时没有禀报上去。后来小姐和天杀的家仆被抓了回来,家仆快被打死的时候,攀咬出俺姐知情不报,俺姐也跟着被活活打死了,呜呜。”
刘启铭心想:“看来是从古至今,好人都没有好报呀!”哀叹一声:“这真是无妄之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