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蓬头冲出的热水确实让人身心放松，他很快卸下了连续紧绷多日的防备，强烈的疲沓感顿时翻卷上来。

直到他听见几声沉闷的撞击声，裹挟着门板被暴力破开的炸响。

他瞬间打起精神，关上了水阀，竖耳聆听淋浴房外的动静。

即使屏气凝神，他也没有听见丝毫的脚步声。文敬图书馆的规模庞大，每层楼约4000平方米，此处在二楼尽头，与另一头的报刊阅览室相距遥远，大概率没有人听到方才的动静。

刘朔迅速取下毛巾擦干身体，正欲套上衣服。

“汤……”此时，一阵断续的呢喃声从门外隐约传来。

“导员……”刘朔侧耳细听，声音似乎又近了一些。

汤宾在外面？在和谁说话？他思忖着，将手指搭在门栓上。

他缓缓推开门，侧目向外望去。

是叶伟。

他和班长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

叶伟张开嘴，舌根下涌出一股黑红色血液，紧接着嘴角便高高扬起，露出了怪异的笑颜。

还没来得及抬手抵挡，叶伟便一拳击中他额头，将他后仰着打退几步。

刘朔顿觉脑中嗡嗡作响，模糊地听见身前传过来的“桀桀桀”的狂笑声，混杂着哀恸的悲鸣声。

实在是诡谲至极。

刘朔勉强踩稳脚上的拖鞋，还未抬头，便被扼住了咽喉，一把被扔出了淋浴房。

“什么时候有这么大力气的……”刘朔呛咳着喃喃自语，揉捏着喉头站起身，死死盯住面前满脸兴奋的叶伟。

他定睛一看，此刻的叶伟除了脸上哭笑交杂的癫疯神情，其余几乎和常人无异。无论是身上的整齐衣着，抑或裸露在外的分毫不伤的皮肤，甚至是清澈的瞳孔，都与此前见过的狂尸不同。

怎么回事？刘朔不禁一阵惶惑，捏紧的拳头稍稍松了一些。

叶伟似乎并不打算叙旧，举起右臂一记后手摆拳便轰了过来。

刘朔迅速下潜躲过，顺势擒住他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再伸腿向他后脚跟一绊，想要将其直接放倒在地。

未料到看似单薄的叶伟竟然不动半分，在停顿一秒后，曲起右臂便反手一肘砸在刘朔后脑勺。

一阵剧烈的晕眩袭来，刘朔咬牙集中精神，迎面而来的又是叶伟的连续勾拳平扫。

班长什么时候如此擅长搏斗了？刘朔勉强侧身闪避他的攻击，但肩膀仍挨了拳头。

待叶伟最后一拳打空，刘朔瞅准机会，使出浑身力气一记直拳打在他下巴骨，同时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仰面砸倒在地。

刘朔的第二口大气还没喘完，躺在地上的叶伟忽然开始一边狂笑一边耸肩。

叶伟似乎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模糊的嘶嘶声来自喉咙深处，但刘朔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刘朔不由自主地分散出一部分注意力辨听他那类似于哽咽的声音，终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汤、导、员。”

残破的三个音节的循环重复。

没等刘朔再次摆好架势，叶伟猛地如弹簧般支起了上身，双瞳已是一片血红。

愣怔间，叶伟蹲伏起身体，猛蹬双脚，擒抱住刘朔的腰部，将他摔倒在地。

刘朔本能地交叉双臂横亘面前，勉力抵挡着叶伟暴雨般落下的拳头。

几秒后，刘朔开始紧张地发觉双臂开始支撑不住，但胸口被叶伟死死骑住，即使双腿能动，但也无济于事。

这附近根本没有人经过，再这样下去，不消片刻，自己就会死在这儿。

他透过双臂的缝隙看见叶伟的脸，疯狂发出笑声的大张着的嘴里流下的涎水和通红双眸里淌出的泪水，此刻都落在自己脸上。

他攒足力气，张开双臂狠狠推了叶伟一把，但仅仅是让其顿了一下，接着脸上便被狠狠砸了一拳。

叶伟继续大声笑着，双手在空中毫无意识地挥舞，接着便箍住刘朔的下巴，企图撬开他的嘴。

这时，一道影子落在了卫生间入口处的地面上。

刘朔侧目一望，下巴上的钝痛感让他喊不出声来。

孙方宏正喘着气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拿着一支牙刷。

刘朔注意到洗漱台上那只空荡荡的杯子，不觉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下一秒，孙方宏爆喝一声，将牙刷柄捅进了叶伟的眼眶，接着一个大摆拳将它打得后飞出去。

叶伟的头颅砸在墙上，一声闷响后便耷拉下脑袋，被刺穿的眼珠汩汩涌出黑血。

刘朔迅速侧身站起，在卫生间里四处梭巡，之后拿起拐角的金属垃圾桶，走到了叶伟面前。

他将垃圾举过头，凝视着叶伟。

直到看见它猛然抬头，两只血红的眼睛再次瞪圆，张牙舞爪地想要撕碎自己时，他才将手里的重物狠狠砸下。

直到将它的天灵盖砸至稀碎，湿乎乎的脑浆浇在地上，刘朔才喘着气停下手。

和孙方宏对视一眼后，刘朔打开窗户，两人抬起脚边的尸体，一抛而下。

重新冲澡洗去身上的血污后，刘朔忽然庆幸自己在打开淋浴房的门前没有先套上衣服。

尽量清理了地上残留的血迹后，两人走过一整层楼的距离，回到栖身处。

阅览室的负责人看见他们推门进入，立即正颜厉色斥责了几句，随后便不再多言，只是要求二人尽快睡下。

直到翌日天明，刘朔没有听闻一人提起叶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