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对敌的心性,对于战场形势的判断,选择出手时机角度都无比精确狠辣,那副清秀稚嫩的少年外表下竟然隐藏着如此缜密胆大的一面。
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些?
他难道杀过人?遇见过很多次埋伏?砍下过很多颗脑袋?
这些劫后余生的汉子们碍于守卫任务,无法同时走到李应当身前答谢,于是一位又一位的汉子轮流骑马上前,拱起双手深深鞠躬一礼,走了一位又来了一位,这些人没有说一个谢字,但他们想表达的东西都蕴含在了这一个鞠躬之中,这是他们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感激。
此时无声胜有声。
李应当本想侧身避过,但又担心这些勇敢的汉子与他较真,于是大大方方收下了这一礼,最后待所有人向李应当鞠躬完毕,他拱手朝着所有人一拜。这一批随从乃至本身是为了逐利而来的护卫,都异常的勇敢,无论是因为何种原因,这般宁死不逃的血性都值得所有人尊敬。
如果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光凭王柏松老人与李应当二人,是绝对解决不了这场埋伏的。
微微领先李应当半个头的淮南王女有些动容,她虽然见识过不少的鞠躬之礼,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真心实意的鞠躬。
心下有些感动。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柏松截胡了。
王柏松虽然没有出现在附近,但他以传音之法将声音传递了过来,李应当周围的三丈内都能听见这声音。
“少年,老夫感谢你的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在后面拦住了一部分兵力,老夫恐怕也无法安然施展飞剑术,最后的胜负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王柏松望着李应当稚嫩的脸,纵然是他这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差点没能压抑住心头的震惊,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少年郎,我看你的武功路数,像是春风快意刀的法子,不知我说得可对?你这一身杀人的本事,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李应当听闻对方说出了春风快意刀五个字,沉默了一会,然后微笑说道:“这也不算什么杀人的本事,我只是喜欢砍头,砍的头多了,自然便会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能直接承认这确实是春风快意刀,毕竟对方与师父是敌是友还犹未可知。
更不可能说自己其实是活出了第二世,是从异界而来的人吧。
干脆随便编一个没有时间地点人物的幌子,喜欢砍头,这就是一个顶好的说法。
淮南王女撇了撇嘴角,皱眉望着慢自己一步的少年,喃喃问道:
“砍头?你砍的头有一百颗吗?”
“如果把畜牲都算上,应该有了。”
李应当笑着回答道,白森森的牙齿搭配上前面提到过的砍头,无比怪异。
淮南王女忽然沉默了。
她想到之前在溪边自己嘲讽李应当的场景,当时对方也只是如现在这般笑了笑,没有任何解释。
所以她不相信眼前少年的任何一个字,哪怕是句读都是假的!
他究竟隐藏着多少的秘密?
淮南王女忽然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莫大的好奇,这十五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位异性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
之前也不是没有故作深沉的世家公子,但和李应当比起来简直就是东施效颦。
她将思绪再拉远一点,忽然想到了某位姑娘。
那个英武的名为岳银屏的姑娘,她总感觉这两人身上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但究竟是哪里相似,她也说不清,只能归功于女人的直觉。
虚弱的老人王柏松盘坐在车厢内,他的目光透过随风扬起的车帘缝隙,望见了那位少年,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在第一眼看见李应当出刀的动作时,其实就想到了一位故人,之前的提问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
他想要向李应当说些什么秘密,却忽然把目光集中到裤腿上的褶皱,用枯老的右手轻轻抚平,最后也只是摇了摇头。
眼看着踏上了官道,还有一两个时辰才能进入淮都,而此时早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有几位随从恭恭敬敬地将自己珍藏的肉干向李应当送来,他们大方地咧开嘴笑道:“别看它长得丑,可好吃了,吃在嘴里很有嚼劲,不用火烤,干吃也好吃,又香又耐饿。”
王女看着这幕画面,弯弯的眉梢微微蹙了起来。
她很清楚自己的随从都是值得托付的死士,心高气傲很少看得起别人,居然会主动示好?
而伴随着肉干递来的,还有一个水壶。
水壶上镶嵌着漂亮的宝石,握着水壶的手白皙修长,李应当顺着手看去,原来手的主人是淮南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