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磊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从林霏刚刚进门开始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两个人搬东西、聊天，后来说到泡面，林霏单方面一点头，整个人便成了一只穿梭在花丛中的花蝴蝶，忽扇忽扇地在厨房里忙碌。　　　　喻磊没有问林霏为什么大过年的突然回来了，他莫名地有种直觉，直觉问了这个问题，林霏身上的一股劲儿就会掉下来，于是他装作不在意，什么也不问。　　　　“教练，我来帮你调酱料吧。”　　“不用，我马上就调好了，一会儿放到冰箱里腌制30分钟就行。”　　　　“那教练……我来帮你洗锅吧。”　　“锅挺干净的，拿水冲一下就好。”　　　　“那要不我来切肉吧。”　　林霏一把夺过喻磊手里的刀，警告他说：“小心你的手。我之前怎么说的？保护好你的手，不能做危险的事。”　　　　喻磊哭笑不得：“教练，你总得让我做点什么吧？”　　　　林霏想了想：“那好吧，你去楼上姚经理的房间拿两瓶酒，就在他桌子下的小冰箱里。”　　　　为了保证队员们的日常训练，基地里平时是禁酒的，只有姚经理有点“特权”，可以“偷偷地”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藏了好几瓶啤酒。　　　　喻磊点头，抬起脚的时候顺口问道：“是做菜用的吗？”　　　　林霏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他：“你是不是不喝酒？”　　　　“不是不是。”喻磊连声否认，生怕林霏追问他似的，脚步不停地往楼上跑去。　　　　过了一会儿，喻磊下来了，手上多了两瓶啤酒，而餐桌上也多了两道开胃的小菜。　　　　他把啤酒递给林霏说：“姚经理冰箱里有一堆酒，我不太清楚，就随便拿了两罐。”　　　　这句话真假参半，真的是姚经理冰箱里确实有不少酒，其中还有两瓶包装精美，就连他这个外行也能一眼确定肯定是瓶好酒的红酒；假的是他才不是随便拿的两瓶，而是特意从小冰箱最上面一层最里面一圈拿出来的。　　　　喻磊虽然看不懂包装上面的外文，但根据姚经理的性格，这两瓶啤酒应该也是不错的。　　　　果然，林霏接过啤酒，看了一眼瓶身就感叹道：“姚经理还真是喜欢喝酒，居然这么舍得花钱。”她笑了笑，示意喻磊坐下，自己转身去开啤酒，“不过没关系，咱们先喝，改天我再给他补上。”　　　　林霏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坐下来，一边吃菜，一边聊天。刚开始，他们还会聊一聊各大赛区战力强劲的几支队伍，到后来，话题不知怎么的就歪了。　　　　“教练，听许孟晨说你们两个很早就认识了？”　　　　“是啊，我们以前都在韩国留学，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许孟晨说那时他想打职业，周围没一个人支持他，只有你站在他那一边，要是没有你，他可能就不打职业了。”　　　　许孟晨的嘴停不下来，林霏一点也不怀疑他会躺在床上，一边回忆，一边添油加醋地把那些陈年往事当成睡前故事来讲。　　　　“他是不是还跟你讲刚打职业那会儿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林霏笑了笑，“其实我只是让他看清楚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事实证明，他在电子竞技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后来，也是因为他，你才进的KG战队？”　　　　“嗯。”　　　　林霏看向喻磊。他的酒量应该不是很好，才喝了几口，脸上已经泛了酡红。他可能没注意到自己有个小习惯——紧张时会下意识地舔下下唇。此时唇瓣湿润，在灯光下像是刚洗过的樱桃。　　　　林霏觉得喻磊似乎有意想要问些什么，只是她不确定那是什么。　　　　喻磊：“那后来许孟晨回国，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回来？”　　　　林霏眼睛一眯，身体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被倏地拉近，林霏打量着喻磊说：“Blind选手，你今天的话好像有点多啊……”　　　　喻磊的心在林霏叫他Blind的那一秒突然狂跳。　　　　林霏英语很好，毕竟是当过随队翻译的人，发音自然、流畅，即便是中英连读也不觉得别扭，反而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喻磊立刻错开视线：“哪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是吗？”林霏挑眉。　　　　喻磊舔了舔下唇不作声，死不承认。　　　　静了片刻，林霏喝了口啤酒。微凉的气泡贴着舌床缓缓炸开，顺着喉咙口轻柔滑下的时候有一种惬意的舒爽。　　　　“你在比赛时也应该多说说话。”　　　　喻磊抬头。林霏乌黑的长发被随意地拢在脑后，有一缕从耳边垂下，卷起一道俏皮的弧度。暖色调的灯光柔和了她的眉眼，也许是因为酒气，也许是因为喻磊此时的心情，林霏身上多了一层妩媚的气质。　　　　“沟通是很重要的，虽然你和许孟晨都很强，配合上也都有了默契，但比赛时不能总指望着让别人猜出你的想法。他猜错了或者迟疑了，比赛的局势很可能就变了。你们是队友，更要及时反馈互相支持，知道吗？”　　　　许孟晨和陈星都是脾气很好的人，所以才会包容他的孤傲与任性，但换作Vii，你不与我交流我也懒得跟你多说，没有沟通，下路自然就会很容易出现失误。　　　　喻磊心里突然有点羞愧。即便是假期时的闲聊，林霏心里也总想着怎么指导他、帮助他融入团队提高成绩，可他刚才看着她却是心猿意马。　　　　喻磊灌了自己一口啤酒，强迫自己把心思拉回来，认真地向林霏保证：“我知道了，教练。”　　　　“好。”　　　　少年炽热的眼神让人脸颊升温，林霏恍了恍神，回倾身体，心里正奇怪这酒度数不高呀，喻磊说：“教练，我们吃饭吧。”　　　　“嗯，吃饭。”　　　　林霏把肉从冰箱里取出来，喻磊帮她把电磁炉和平底锅摆好。　　　　“烤肉腌制的时间有点短，一般最好两个小时以上。今天时间紧，我留了一部分，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再试试。”　　“好。”　　　　“这边有生菜，还有其他酱料，你喜欢可以自己加。”　　“嗯。”　　　　“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　　　　后来，喻磊每次再回忆起春节的时候，脑海里最先浮现出来的总是和林霏在一起的这个夜晚——烤肉，啤酒，美人香……　　　　***　　喻磊其实不太能喝酒。他酒量很差，往往别人才刚开始要放开喝呢，他就已经醉了。这事儿他自己早知道了，记得以前在家里过春节的时候，他爸一时兴起给他倒了杯酒，喝完了，脑子有点沉，等到再睁眼的时候，电视里都开始放《难忘今宵》了。　　　　他爸指着他叹气：“唉，连酒都不能喝！就这么一小口！”　　　　他妈倒是护着他：“不能喝就不能喝呗，能喝酒还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所以后来喻磊几乎就不喝酒了。中学毕业的时候大家喝得昏天黑地，就他一个人一滴酒都没碰。不是怕喝断片儿回不了家，更多的是不想别人知道他一杯就倒。　　　　少年人的自尊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可是今天是个例外，林霏提议喝酒的时候，喻磊想都没想立刻就答应了。他想，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个头都蹿了不少，酒量应该也增长了吧。　　　　但结果证明，有些东西是天生的，跟时间无关。半瓶酒下肚的时候，喻磊已经觉得头脑开始发昏，一瓶酒喝完以后，听着林霏说话仿佛都自带回响。　　　　他努力振作精神没在餐厅里倒下，等到回到房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　　　　喻磊其实是有计划的。他觉得林霏忙了一晚上弄吃弄喝，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负责第二天的早饭。　　　　于是，他在林霏忙着烤肉的时候悄悄定了第二天一早的闹钟，可惜世事难料，等他有意识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上的手机已经响了十七次，正在苟延残喘地去响第十八次。　　　　“……艹。”喻磊暗骂一声翻身下床。　　　　5分钟洗漱完毕换衣下楼，厨房、客厅还是安安静静的。喻磊庆幸：还好，林霏可能还没起床。　　　　他走到玄关，打开鞋柜弯腰去取自己的鞋，这时候，基地大门忽然开了。冷风迫不及待地钻进来跟他来了个拥抱，同时送进来的还有林霏那一句很有朝气的“早啊”。　　　　喻磊抬起头，发现她和平时又有些不一样。从下向上看去，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跑鞋，一条黑色的紧身压缩裤，还有一件藏青色的运动夹克。　　　　她穿起来一点也不臃肿，反而能很清楚地看到优美紧实的腿部线条。　　　　她的马尾又扎起来了，似乎是因为刚刚运动完，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还有一种运动的美感。　　　　喻磊讷讷地说：“……早。”　　　　林霏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早餐对他笑：“来吧，吃早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