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刃穿过浮云，刺破山间层层叠叠的树影。

挂在枝头的梧桐叶乘着风，用热情的呼哨回应暖阳的拥抱。

其中一片叶激动得过了头，自树梢翩然而下，跌落在青灰色石阶上，发出细碎的呻/吟。

尴尬的静谧终于被打破，谢倾清了清嗓子，本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张张嘴，终是没能开口。

眼前这情景，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这事儿，以后别再提了。”

温厉背对着太阳，站得笔直而紧绷。

“什么婚约，不过是二十几年前您和谢阿姨的一句玩笑，做不得数的。”

听他这样讲，谢倾理所当然地上前帮腔。

“古姨您看，厉哥对我，也没那个想法。”

“再者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婚恋自由。您这么开明一人，总不会还信奉父母之命那一套吧？”

古沁黎微微皱起眉头，视线越过面前的女孩，锁在儿子身上。

温厉轻轻摇头。

强扭的瓜不甜，若真没有那层缘分，便算了吧。

他不愿做牵制风筝的线，更不愿成为困情锁欲的牢笼。

古沁黎轻叹，止不住地惋惜。

她是真心喜欢谢倾这个丫头，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

思绪翻飞，回到二十三年前。

彼时，她得知好友顺利产下一女，登时便急着要去宛城探望。

温明诚替夫人打点好行装，却在买票时犯了难。

原因无他，只因向来听话的儿子，不知为何哭闹着非要和妈妈同去。

与一个学龄前儿童讲道理，显然不大行得通。

最终还是小温厉胜出，得偿所愿地随妈妈一道出了远门。

在消毒水气味弥漫的医院里，时年五岁的温厉，头一次见到襁褓里的倾倾。

女婴睁着圆溜溜的双眼，好奇地端详来人。

小温厉伸出手指，去戳她白得几近半透明的脸蛋，又软又滑。

他忽地失了神。

谢盈时看他发呆，笑言，“厉厉，要不要抱抱妹妹？”

“这怎么行？”古沁黎连忙拒绝，“小孩子家手不稳，万一摔着宝宝可怎么好？”

仿佛没听见好友的劝告，谢盈时自顾自将女儿抱起，交到小温厉手上。

“一手托着背，让她靠在你身上。”

男孩小心翼翼，依着嘱咐，接过软软的小人儿。

说来也怪，自出生以来，只要不是妈妈抱，倾倾总要瘪着嘴掉眼泪。

可偏偏在陌生的小温厉怀里，她不但没有要哭的意思，还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

古沁黎与谢盈时对视一眼，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这两个孩子，是有缘分的。

“妈妈，妹妹长得真漂亮，我好喜欢她。”

离开病房前，小温厉冷不丁蹦出这样一句话。

声音不大，却足够谢盈时听个正着。

“那等厉厉长大，阿姨把妹妹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男孩喜出望外，跑到小娃娃跟前，“吧唧”亲了一口。

“妹妹要快点长大，等我来娶你。”

也就是因着这个小插曲，才有了后来，两家正式请人相看八字，定下娃娃亲。

所以，温厉和谢倾的婚约，不是一句玩笑，也不是长辈们自作主张的私定终身。

而是温厉，自己挣来的。

-

众人自墓前离开，沿着园子里的青石台阶，一路往山下行。

温厉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他早先将手机设了勿扰，此刻按亮屏幕，一长串提示消息霸占半屏江山。

自九点半开市，连日来狂跌的程氏集团股票触底反弹，形势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