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还是“国丧”期间,但那不勒斯人似乎并没有太多该减少娱乐活动的自觉。
除了王宫和贵族院升起了弥漫着肃穆悲伧的丧旗,其他地方依旧是灯红酒歌舞升平。
也许是被法国人占领的时候日子过的太压抑了,那不勒斯人抓紧一切时间让自己快乐起来,或者也许是害怕这种快乐消失的太快,每个人都尽可能的投入到那似乎是要释放一切的宣泄当中。
马希莫这段时间的日子过的很惬意,他现在也已经算是个小小的名人,特别是在教会当中,一些之前连面都见不着,或者干脆因为怕露馅根本不敢见的牧师司铎们,如今已经能和他们谈笑风生,而且凭借着临时翻了翻那些枯燥的圣经和他还算机灵的脑子,当他和一些教士们讨论某个教义时,居然有时候还能让别人感叹于他的知识水平,然后人们就更要议论一下他那位如今在那不勒斯名声显赫的保护人。
当然,名声显赫往往也意味着麻烦,至少所有人都知道腓特烈并不喜欢那个贡布雷,而且他这个名声显赫里,多少和一些不那么正经的东西有关。
在一位名媛的家里和人大打出手,而且打的还是那不勒斯的解救者贡萨洛的侄子,就只这一点很多人就开始琢磨,不知道那个贡布雷还能在那不勒斯混多久,大概很快他就得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回他的阿格里,只是如果真的触怒了那个贡萨洛,大概阿格里他也保不住多久了。
这种种议论谣言在那不勒斯城里到处都是,自然如瞭望哨这种专门靠流传各种小道消息作为调剂解闷的地方,更是不会放过。
所以当马希莫走进瞭望哨时,没有得到往常那样如迎接凯旋英雄般的欢呼,而是看到了一片满是疑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之前马希莫很喜欢来瞭望哨的,除了酒馆老板妹妹的特别服务,他在这里简直就如同国王一样受到崇拜和敬仰,虽然为了这种小小的虚荣口袋里的钱流水似的往外掏,可他是很满足的。
但今天这气氛让马希莫不高兴,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眼神了,这几天他都在遭遇白眼,甚至那些平时和他处的不错的几位教士,也开始躲着他了。
“势力的人。”马希莫暗自嘟囔一句,他现在倒也学得不是那么太张扬了,所以没有立刻大喊大叫,只是在坐到一张桌子边时,看到同桌的几个人纷纷借故离开,马希莫的脸就沉了下来。
好在酒馆老板一家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特别是老板妹妹,似乎感觉到马希莫的情绪有些低落,干脆连酒都不让他喝,直接拽着他上了二楼。
在经过一番任由他发泄的征挞之后,马希莫靠在床上一边喝着酒馆老板刚拿上来的酒,一边对坐在对面凳子上的大块头说:“巴尔,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有什么犹豫的?难道你就抱着这么个破酒馆过一辈子?”
“瞭望哨是我家祖业,不是破酒馆,”酒馆老板不满的嘟囔一句,然后咕咚一声喝下口酒“我不能离开这地方,连当初法国人来了我都没离开。”
说着酒馆老板看看和马希莫比肩坐在床上,只用一条毯子盖住大半个身子的妹妹,恼火的指了指马希莫:“倒是你,我妹妹以后怎么办,万一那个贡布雷真的让贡萨洛给干掉了,你还要去当你的假教士到处招摇撞骗吗,那我妹妹怎么办?”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可是一下子诅咒了两位那不勒斯的解救者,”马希莫故意用不解的口气说“为什么你们都要听信谣言呢,谁告诉你那两位大人会成为敌人的,不要随便听信那些谣言,更不要总想着造个大谣言,这是要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在教训了一顿大舅子,终于发泄了之前受的那些气之后,马希莫继续言归正传:“我说巴尔你好好想想,就算你一辈子当酒馆老板,甚至成了那不勒斯最大的酒馆老板那又有什么意思,还是你认为你有美蒂奇家的人那么大的本事能成为那不勒斯的美蒂奇?”
酒馆老板让马希莫说的有点答不上来了,他当然知道马希莫的话也不错,可瞭望哨是他的祖业总是难以割舍,更何况就算想干点别的,也不该去投奔那位贡布雷吧。
现在他可是遇上大麻烦了。
“马希莫你听劝一句吧,”酒馆老板对自己的便宜妹夫说“早点离开那个贡布雷,他现在麻烦太大,等贡萨洛回来他就要倒霉了,你要是跟着他也倒了霉,我可不想看到我妹妹伤心。”
马希莫有点恼火的摇摇头,他知道酒馆老板是个犟种,而且他以前还就靠着了解这人的这个习性占了他不少便宜,可现在他却发现太固执的人真的有些讨厌。
“放心吧,我的主人不会那么简单就让贡萨洛给打趴下的,别忘了他是阿格里的贡布雷。”马希莫没好气的说,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当说到贡萨洛的名字时,他在毯子下正抚摸女人大腿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遇上大麻烦的亚历山大这时候正带着索菲娅走在那不勒斯的山城小路上。
金秋的那不勒斯是美丽的,到处都是璀璨绚丽的花与树,似乎整座城市都被五彩缤纷包围着。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刻意去培植花木,但是这似乎并不影响这座城市渲染上秋天的灿烂,地中海边的这座城市如许美丽,而远处维苏威火山已经披上的金黄色的秋装,更是让这美景变得令人陶醉。
索菲娅的脚尖在石头路面上不住跳跃,她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然后扭过头去看后面一直看着她微笑的亚历山大。
几天的时间,索菲娅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如今的生活,至少她不再总是拽着亚历山大的衣角不肯松手,而且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多,甚至就是今天,亚历山大因为要给她换上件长裙,不得不连哄带骗的让她把短弩从手臂上解下来,虽然遇到了点麻烦,可索菲娅还是听话的解下了绑在手臂上的皮带。
只是当亚历山大要把短弩留在家里时,却受到了索菲娅的强烈反对,她坚持一定要带着短弩才肯出门,而且她要求一定要亚历山大自己,而不是仆人为她拿着短弩。
没有办法的亚历山大只好在外罩上又添了条短披风,以用来掩盖挂在身后腰带上的短弩,加上从不离身的火枪,亚历山大觉得自己不是和爱人出门郊游,而是在武装巡视。
当然亚历山大还没狂妄到认为整座那不勒斯城是他有权巡视的领地,特别是沿途遇到那些之前还找他刻意攀谈,如今都尽量躲开他的贵族们,这让亚历山大觉得这座看似美丽的城市,其实有着更加冷酷无情的一面。
那不勒斯人其实都是很现实的,至少它的贵族大多如此,这从法国人是那么容易就征服了这座城市,然后那不勒斯王室又是那么轻易就又重新获得了尊重就能看出来,如果在意大利要找一座这样的城市还真不是很容易,哪怕是以充满铜臭味道著称的威尼斯,那些商人也会纯粹为了追求金钱迸发出难以想象的热情与执着。
“索菲娅,“看到索菲娅站在一处矮墙边,望着下面港口出神,怕她想起什么不好东西的亚历山大走过去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这里风太大,咱们到别的地方去吧。”
“啊”索菲娅张开两臂尽量把胳膊向两边展开,然后又指了指下面,接着继续那个动作。
亚历山大楞了下,然后才明白她的意思。
“没错,这个码头很大的,”发现索菲娅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亚历山大轻轻松口气“不过索菲娅,我们到山上去玩不是更好吗,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些事情。”
亚历山大决定把见到纳山的事告诉索菲娅,之前没有说是因为担心太多的意外可能会刺激到情绪始终不稳的索菲娅,现在看到她似乎已经慢慢恢复过来,亚历山大觉得该是告诉她的时候了。
而且据那些波西米亚人说,纳山很可能最近就会来那不勒斯,至于之前他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就没人知道了。
可索菲娅似乎对爬山不是很感兴趣,她一直兴趣盎然的看着下面繁忙的码头,忽然她指着远处一条通向码头的路上发出颇为惊讶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