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错。”鸟人言道，“以前觉得你是那种一根筋的莽汉，高傲，自大，自负，瞧不起普通人。可就这次的事件看，你的感情其实蛮细腻的，坚硬的外表之下藏着许多柔情，只不过由于见识太少，不能理解一般人的生活和命运，方才不接地气。”

“我夸奖你是好人，你却骂我见识少，”米列言道，“这很不礼貌。”

鸟人说：“见识少是事实，不是骂你。我的见识也不够，否则不会单凭一些表面现象，就鲁莽地认为你是莽汉。”

“呵呵，倒也对，”米列罕见地笑了笑，“每个人的见识都有限度。”

几句对话，气氛还算融洽，但二“人”很快又陷入了沉默，不知讲什么话题。于鸟人而言，它不敢多说话，因为心虚，怕暴露身份，而于米列而言，他的想法更加复杂。时至今日，世人对“乌鸦先生”的身份仍旧猜测不断，这类讨论常年排在街头巷尾话题榜前排，唯有圣堂，没有任何一人胆敢提及此事，大家全都刻意避讳，生怕一不小心确定某个“事实”。可米列仍旧不相信那个“可能”，绝不认可“乌鸦先生”是光明神的意识化身，然而他也不敢完全否认，毕竟圣堂是真切地监测到这个小动物身上，带有圣天堂专属信仰之力，那是无法造假的东西——这天使愣是没想到那份信仰之力，是因他而出现在乌鸦身上。

于是，米列陷入了矛盾，不知用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对待鸟人，所以这一路上他才处处需要蒂瑟妩替他开口，却哪知蒂瑟妩如今……

“我说你是好人，除了你过往的仁善行为，主要还是这一次。”米列说道，“蒂瑟妩是你和那只小狐狸的仇敌，如果换做我，看到仇敌变成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大声嘲笑讥讽，高呼活该。”

鸟人说道：“还是那句话，你的见识太少，所以棱角分明，还有大悲大喜大怒大恨，如果见识足够多，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棱角被磨干净了，自然不会那么激动。对我和小狐狸来说，我们也许会万分痛恨敌人和恶人，但很难在杀死、击败敌人和恶人时感到畅快，更多的是悲哀和难过——相比杀死恶人，我们更愿意看到恶人不要成为恶人。这种感觉，你明白吗？”

“不明白。”米列出身正义天使团，常年与地狱恶魔对战，在他心里恶就是恶，生来便是恶，才不是“恶人成为恶人”，“你的说法，让我想起一位尊敬的故人。”

鸟人以低沉的语气说道：“请不要乱猜想，我无意讨论这个话题。”其实乌鸦是怕暴露身份，故作深沉。

“哦？”米列深深地看了眼鸟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重新回到蒂瑟妩的身上，“我想冒昧地问你一句，如果你是我，该如何对待变成恶魔样貌的她？额……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是说你完全以我的身份、想法，而不是用你的想法套在我的身份上，我很清楚，如果用你的想法套用我的身份，当然不会歧视蒂瑟妩。”这大天使笨拙地解释自己的意思，比比划划，看起来有点傻，但远比日常的高傲冷漠样子更可爱。

“呵呵，我明白，我清楚你的意思。”鸟人言道，“其实如果我是你，不考虑其他东西，反而能简单地看待此事。”

“此话怎么讲？”

“在你心中，圣堂是绝对的正义，地狱是绝对的邪恶——这是无法改变的。”乌鸦慢慢转身回去，边走边说，“那么蒂瑟妩难道仅仅因为外貌不同，就改变了善恶属性吗？你到底认为正义和邪恶可以轻易转换，还是无法转换？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这……”米列惊愕，恍然大悟，“对呀！对呀！对呀！”

“呵呵呵……”乌鸦回头看了眼面带喜色的大天使，暗暗叹道，“可惜，你就算能明白此间道理，也无法改变现实，拥有了恶魔样貌的蒂瑟妩——必定是个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