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居民增加与城镇居民增加的原因相同,但是所处的条件相当不同。城堡里确实缺乏可供新来的人们居住的地方。城堡只是四周用城墙围起、面积狭窄有限的堡垒。结果是,由于缺少地方,商人们从一开始就不得不定居在城堡之外。他们在城堡旁边建起一个外堡(forisburgus),即一个郊区(suburbium)。这种郊区,有些文献还称之为新堡(novus burgus),以别于与之相连的封建城堡即旧堡(vetus burgus)。特别是在尼德兰和英格兰,有一个用以称呼这种地方的词,极妙地符合它的性质——这个词叫做港口(portus)。
在罗马帝国的行政用语中,港口并不是海港,而是用墙围起来存放或转运商品的地方。[13]这个词几乎一成不变地沿用到墨洛温和加洛林时代。[14]显而易见,一切适于用这个词的地方位于水道之上,而且这些地方设有商品通行税卡。
因此这些地方是码头,按照商品流通的常规,堆积待运到更远地方去的商品。[15]港口与市场或市集之间的区别是很明显的。市场和市集是买主和卖主定期聚会的地方,而港口是经常性的商业地点即不间断的转口中心。从7世纪起,迪南、于伊、迈斯特里奇、瓦朗西安和康布雷都是港口的所在地,因此是转运的地方。[16] 8世纪的经济衰退和诺曼人的入侵自然毁坏了这些地方的商业。到了10世纪,不仅老的港口恢复生气,而且新的港口在许多地方建立起来,如在布鲁日、根特、伊普雷、圣奥梅尔等地。与此同时,在古英语的文献中出现port一词,用作拉丁文urbs和civitas(城市)的同义词,而且今天在所有说英语的国家的城市名称中还常常碰到port这个词尾。[17]没有什么比这更清楚地说明中世纪经济复兴和城市生活开端之间的紧密联系。它们的关系是如此的亲密,以致在欧洲最伟大的一种民族语言中,一个表示商业地点的词,同时也用来表示城市本身。而且古荷兰语也有类似的现象。在古荷兰语中使用poort和poorter两个词,第一个词的意义是“城市”,第二个词是“市民”。
我们可以完全有把握地得出结论:在10和11世纪时如此大量地提到的佛兰德尔及其附近地区城堡脚下的港口是商人聚居地。编年史或圣徒传记的某些章节向我们提供了非常难得的有关港口的详细情况,使人对此没有丝毫怀疑的余地。我在这里仅仅引用一下《圣沃马里奇迹》中稀奇的记叙,这本书是1060年左右由一位目睹他所报道的事件的修士写的。这里写的是列队到达根特的一队修士。居民“像一窝蜂地”出来迎接他们。他们首先将虔诚的客人引到位于城堡围墙内的圣法拉伊尔德教堂。第二天这些修士走出城堡去到新近在港口建立的施洗礼者圣约翰教堂。[18]因此看来这里是不同起源和性质的两个居民点并存的例子。较老的一个是堡垒,另外较新的一个是商业地点。正是通过这两种成分的逐渐融合,第一个一点一点地被第二个所吸收,城市诞生了。[19]
在进一步阐述这个问题以前,请注意那些地理位置不利于它们变成商业中心的城镇和城堡的命运。就在尼德兰境内,这样的地方有如泰鲁阿纳的城镇以及斯塔夫洛、马尔梅迪、洛伯斯等修道院周围构筑的城堡。
在中世纪的农业和领地时期,所有这些地方都以其财富和影响闻名。但是它们位离交通干线太远,所以受不到经济复兴的影响,也可以说受不到它的滋润。在经济复兴所激起的繁荣兴旺之中,它们始终是贫瘠之地,就像种子撒到石头上一般。它们之中没有一个地方在近代以前超越半农村的普通小镇阶段。[20]这就足以清楚说明城镇和城堡在城市演进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因为城镇和城堡所适应的社会秩序与城市诞生时的社会秩序非常不同,所以城镇和城堡并没有产生城市。可以说,城镇和城堡只是商业活动结晶的地点。商业活动并非从那里产生,当有利的地理位置使它汇合到那里的时候,它从外面来到那里。城镇和城堡的作用基本上是一种被动的作用。在城市形成的历史上,商业郊区比封建城堡重要得多。郊区才是积极的因素,正由于郊区的出现,城市生活的复兴才可以理解,因为城市生活的复兴只是经济复兴的结果[21],这一点下面还要讲到。
从10世纪起商人聚居地的特点是不断地发展壮大。因此商人聚居地与城镇以及它们位居其脚下的城堡所顽固坚持的静止状态形成最强烈的对照。它们不断地吸引来新的居民。它们不断地膨胀,所占面积越来越大,以致到12世纪初期在很多地方它们已经从四面八方把原来的城堡包围起来,它们的房舍簇拥在城堡的周围。从11世纪初期起,为它们建立新的教堂,把它们的居民分配到新的堂区,已成为非做不可的事情。有文献提到在根特、布鲁日和圣奥梅尔以及其他许多地方修建起往往由富商创议修建的教堂。[22]至于郊区的布置和布局,仅能形成一个总的概念,因为缺少准确详细的资料。它的雏形各地都很简单。一个市场设在流经该地的河流的岸边或者就设在该地的中心,市场是街道的交叉点,各条街道从市场通向各个城门,由此通向农村。这是因为商人郊区很早就是由防御工事围绕起来的[23],应该特别强调地指出这一特点。尽管王侯们和教会做出了努力,暴力和抢劫仍然经常肆虐,在这样一种社会里,不可能没有防御工事。在加洛林帝国瓦解和诺曼人入侵之前,王权好歹还能够保证社会治安,当时的港口(至少其中的绝大多数)似乎还是不设防的地方。但是到了9世纪中叶,除了城墙的庇护之外已经再没有其他东西能够保证动产的安全。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