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一个周末去了一趟李总家，和李总讨论起投行的工作，看从哪里可以去找项目。李总给马梁介绍了一个朋友，某经济开发区的总会计师。让马梁去和对方对接一下。这个开发区处于发展初期，资金需求量大，没准有发债计划。如果有发债计划的话，总会计师对选定承销上就有很大的话语权。在马梁离开之后，李总亲自给总会计师打了电话，隆重介绍了马梁。
马梁上门拜访总会计师，初次见面照例会带一些小礼品。在礼品的挑选上煞费苦心，太普通了，不如不拿。太贵重了，公司也不一定报销得了，而且是第一次见面，要避免商务贿赂之嫌。马梁在去之前对总会计师做了一番背景调查。总会计师长期在工业园区工作，是老人了，接触过的银行、证券公司不计其数。虽说有李总的引荐，但是马梁他们还是要懂事。马梁精心挑选了一套适合中年女性的进口护肤品。很显然，马梁知道要让总会计师推荐他们公司，仅凭马梁的推销和李总的引荐还不足够，还需要发动总会计师身边的亲近之人助力。无疑，总会计师的太太就是这样一个很合适的人选。如果要和该园区建立长期合作，把园区相关领导都要变成朋友才行，否则这块肥肉迟早都会被别的券商给撬走。
马梁想的是先去和总会计师见见面，毕竟有李总的介绍，有这么一层关系，会更容易熟络起来。等条件再成熟一点之后，再请组长和总会计师就业务进行实质性接洽。到了拜访这天，马梁提早收拾得整整齐齐，稍微提早了几分钟到总会计师的办公室门口候着。秘书见总会计师打完了电话就带马梁进去。总会计师说有李总是他多年好友，有着长期的业务往来，马梁的公司又是国内最头部的公司之一，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和马梁他们合作都是最佳选择。总会计师很多时间都在拉家常，比如马梁爷爷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一直仰慕都没有机会拜访，虽然马老爷子退居二线很多年了，但是对国家金融体制、投融体制有很多真知灼见，有机会一定要向老人家请教。马梁父亲在省分行行长的位置上干了好几年了，无论是资历还是业绩都很好，也极有希望调入总行，以后还有很多事情可能会麻烦马行长的。也对马梁一通夸，说真是虎父无犬子，马梁名校毕业，又加入了这么一家声誉卓著的公司，未来可期，后生可畏，等等。
马梁也是见惯了这种场合的人，也能应对自如。他也明白，别人其实并不是真的觉得他的公司是国内顶级投行就一定要把业务给他们，而是想和马梁父亲、李总个人建立起关系。一个园区总会计师的覆盖范围很有限，在当地都算不上一号人物，和一个大银行的省级分行行长的影响力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和一个大企业家的影响力比起来也逊色不少。如果能和这样的人建立起个人关系，对于盘活自己的资源非常有帮助。因此，总会计师也是一直在寻摸机会，搭上线。各大头部的投行提供的产品都是大差不差，同质性是非常高的。至于选择和谁合作，就有其他更多的考虑因素了。马梁也非常明白这一点，马梁更多是在介绍李总的业务版图有多大，反而没有多提他父亲。马梁希望在不直接依赖父亲的前提下取得一定的成绩。
总会计师也是老狐狸，无比热情，让人听起来和李总也非常亲近，对李总非常敬佩，无论是李总的战略眼光还是业务能力都是出类拔萃的，马梁的父亲更是银行界响当当的人物。但是，总会计师也要显得这一单并不是因为马梁的公司名声大而是李总和马梁父亲的关系才有资格的。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在聊天的最后，总会计师说，马梁的公司是国际知名的投资银行，和这样专业的公司合作是强强合作。当然，也还有不少其他很有名的投行也在提方案。最后会组织一个专家委员会来评定最终的承销商。
马梁把相关的情况都向组长进行了汇报，组长认为势在必得，公司是国内投行的绝对头部品牌，专业性毋庸置疑，所有项目组成员都是国内外一流高校毕业，连马梁的学校在其中都算是相对较差的了。这个团队成员经验丰富，之前在别的组参与承销过一些中字头企业的再融资工作。和这些中字头巨无霸比起来，园区发债的金额简直就不值一提。
中途，马梁保持和总会计师的联络，包括沟通一些发债条件，比如包销多少、利率多高、佣金多少等等，并回答了招标的调查问卷。当然，正式进场需要在园区管理团队决议之后，选定的投行就会正式进场准备相关的发行资料。马梁刚刚参加工作，认为一切都板上钉钉，煮熟的鸭子，因此，这段时间也就主要是马梁和总会计师的单线联系，了解进度。
除了马梁的公司之外，还有四家公司一起投标，也不是没有竞争。其中有两家虽然略逊马梁的公司，但是实力也很雄厚，客户资源很广，债券销售有保障。但是，无论是马梁还是组长都信心满满。因此，整个组的人更多精力都花在寻找其他项目上了，只留马梁一人负责跟进。
到了上会讨论的头一天，总会计师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但是表示希望很大，他也会尽力去推荐马梁他们公司，毕竟总会计师在融资这些事项上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当然，没有什么事板上钉钉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可变的。到了上会的时候，园区管委会主任首先发言，说这是企业债经过长期整顿暂停了很多年之后的重启，此次发行意义重大，必须要确保成功。中国加入WTO之后，出口大幅增加，各个地方都在抢先上马各种工程，经济已经有过热迹象，如果不能确保此次发行成功，募集足够的资金用于园区基础设施建设的话，在短时间内再去审批发债额度就很困难。而且，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窗口的话，别的兄弟省市抢先建好园区，开始招商引资，对本市未来的招商引资和经济发展都有极大的负面影响。因此，建议发债适当扩大规模，为以后的发展留有足够的资金。另外，此次承销选定两家券商，一家做主承销商，另外一家做副承销商，债券发售会更快。候选人还最好和本地联系更紧密，优先考虑对本地经济发展做出过重要贡献的券商。
主任也是有自己的考虑，一家中小型券商当地的负责人和他是多年的朋友，而且这家券商在当地的项目也有不少，尽管没有什么特别有影响力的项目。于公于私，主任都希望对这家券商有所照顾，但是他也知道这次发债必须成功，单独让这家公司中标也会有些过于刻意。他也知道总会计师和马梁公司的渊源，但是他和总会计师不是同一个条线的人，不少时候甚至会针锋相对。他们的发展路径也不同，总会计师大概是要老死园区的，而他是有更高目标的人，不能在这个小池塘被陷进去了。因此，他提出了设立主承销商和副主承销商的解决办法，一下就大大提升了这家中小券商中标的概率，既有全国头部公司又有当地的本土券商，这个搭配是无可挑剔的。只要这家中小券商中标副主承销商，以后类似的业务就都有资格参与了，运作的空间就更大了。只是，一个不大的项目要同时容纳两家承销商，会导致大家都没有积极性，影响顺利发债，因此他才和当地领导提出扩大募资规模，园区建设适度超前，为以后的发展留足空间。
对总会计师来说，喜的是发债规模上升，券商对应的佣金收入也会上升，他的话语权也会上升。忧的是如果选定两家承销商，马梁的公司最多也就当一个主承销商，而且一旦考虑到和当地经济发展的协同的话，马梁的公司就未必占据优势地位了。因为马梁的公司是全国性的大券商，过往的项目都基本是国家级的大项目，像他们这种二线三线城市的项目一直做的不多。
总会计师如坐针毡，但是还是非常镇静自若地赞同了主任的观点。表示主任的发言提纲挈领，这次发行意义重大，一定要确保成功。为了以后工作的顺利开展，最好选择一家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公司，和这些大公司开展合作之后，未来有更多的融资项目，都更容易得到支持，而且也给本地其他企业的后续融资提供了好的借鉴。当然，也要兼顾一下和当地发展的联系是否紧密。这样的搭配既考虑到了品牌影响，又兼顾了历史渊源。总会计师巧妙地把主任的权重给调整过来了，突出了发债的全国影响力问题，这无疑就有利于马梁所在的这种顶级公司。专家委员会也都对总会计师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经过专家小组打分，当场开标，马梁的公司赢得了主承销商资格，主任心仪一家擅长做中小企业的券商被选作了副主承销商。虽然不是最佳结果，但是也还算满意的结果。马梁也算对公司有个交代了，虽然不是独家，但是至少分到了最大的一杯羹。对这家中小型券商来说，这次副主承销商中标也算搭上了顺风车。出力不大，既能获得名声，而且也能获得承销收入，里子面子都算有了。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